一群牛高马大的男人被一个少女威胁,除了天元帝,都是第一回。
这一刻真有人想跟朱至硬碰硬,却被旁边的人死死的抓住。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别拿其他部落的人命不当回事。
“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公主切莫放在心上。”脱脱已然第一时间冲朱至讨好笑着,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就是随口的说说,并没有要跟朱至硬碰硬的意思,请朱至不要误会。
“脱脱首领是玩笑话,诸位呢?”朱至没有忘记还有余下六大部的首领们,他们难道也只是开玩笑,同朱至有所试探而已?
朱至静候着,天元帝袖下的手紧紧的捏着,生怕有人说出一个不字,待秋收之后,大明立刻发兵北元。
北元,对着大明都不得不示弱,只为求得大明的帮助,虽然他们也都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但再次出现危机,别管大明是不是比他们强,他们都要在第一时间出兵南下,以确保借助大明度过北元的难关。
如今,大明出手相助,其实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的。
但面对送到他们跟前的粮食,他们无法拒绝。也不能不承认,这些粮食是他们日思夜想的。
朱至护粮前往北元,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对于朱至的到来,有人就动了歪心思,既想得了粮,更想立下赫赫战功。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自己作死了不说,更叫天元帝也被牵连,落入朱至之手,成为大明的俘虏。
每每思及此,天元帝就很想骂娘。
有这么坑人的吗?尽坑的他。
好不容易他在朱至手里活下来了,却多了去的人不想他活。
怎么,他活着妨碍他们出手了?
有本事他们兴兵南下,再现先祖的英勇,占据中原,他们有这个本事?势不如人就得认,更要懂得低头,别坑人。
天元帝脑子飞转,恨不得把他们的头按下,好让他们赶紧同意朱至提的事,那是一开始他们北元就已经答应的事,岂能出尔反尔!
“我们草原上的汉子,素来说话算话,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终于,不负天元帝所愿,有人出面大声的回答,拍着胸膛保证北元许诺下的事,他一定会认。
这一位高壮英勇,板着一张脸说话时,像是怕人信不过,更与朱至对视,好让朱至看清他眼中的认真。
“说得对,答应过的事就得做到,别管这话是跟谁说的。”这时候陆续再有人表态,意思很明确,许诺的事,大明做到了,他们也应该做到。
再有人继续出面表态,都一个意思,愿意承认他们的许诺,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黑脸的首领了。
“你们各部都得了便宜,有了好处,自然没有不同意还给大明的。可你们别忘了,她入草原后,别说没给我们一粒粮食了,杀的抢的都是我的手下。”黑脸首领在这个时候扬声的冲脱脱等六人叫唤,眼中冒着火光-愤怒的火光。
偏偏朱至似乎毫无所觉的问:“是吗?我只是冲着元主去而已,一路上碰上谁就打谁,竟然那么巧都是□□首领部落的吗?”
一脸无辜的朱至迎视黑脸的男子□□,如何也是没有想到巧成这样。
真,看朱至这般模样,谁看了不得怀疑,这只是那么巧合罢了。
呸!了解朱至的人心里却清楚着,屁的巧合,要说朱至不是有意为之,鬼都不信。
天元帝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别管朱至对别人说什么,那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当作听不见。
□□首领吹胡子瞪眼睛道:“你,你在这儿装什么装?”
明摆着并不相信朱至说的她全然不知。
“草原各部族安扎,我能了如指掌?若是如此,那我岂不是可以领兵把你们全灭了,岂不是比现在在这儿跟你们费口舌要好?”朱至摊手表明,她真没有这个本事,一切纯属巧合,真的只是巧合。
□□一愣,打量着朱至,朱至眼中尽是真挚,无声的诉说,她说的句句属实,请相信她。
一时间□□都有些闹不准了,难道真就是巧合罢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们陛下所在。”□□都有些相信的时候,突然有人指出朱至把他们天元帝都给擒了的事实。
“运气,纯属运气。”朱至坦率回答,她就是运气好,否则怎么可能捉得了他们的天元帝。
运气这两个字,玄之又玄,谁也没有证据证明朱至确实对他们草原了解,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各地的营地。
或许更应该说,他们相信自己,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确定每回安营扎寨的地方在哪儿,朱至又怎么可能知道。
巧合,诚如朱至所说的那样,一切都不过是运气,朱至运气太好,天元帝的运气太差。
说起运气,好些人都觉得,败给朱至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不是他们的实力不如朱至,单纯只是因为老天站在朱至那一边。以至于他们没有跟天斗的本事,这才会败在朱至手里。
想到这里,好些人盯着朱至,心里何尝不是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一定要把朱至欠他们的全都讨回来。他们就不信了,朱至能一辈子都运气好。
想到这一层的一干北元人,决定暂时先把朱至稳住,怎么着也要在已经无法改变的局面里,为他们各自争取更多的利益。
“那咱们就聊聊,接下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合作!”开口的人是那位□□,意思也足够清楚,现在是可以跟朱至商量商量怎么再开互市的事了。
朱至点点头,她那是相当乐意的。
“你们各部族有不一样的东西,想来你们商量这些天,应该也商量出来了,究竟你们谁各自出什么东西,和我大明做何种的买卖。”朱至也不想再跟他们绕弯子,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就该拍定相互的合作。
“怎么我们需要商量,大明就不需要吗?”□□第一个表示不服气,怎么听来好像他们北元各部需要商量,可是朱至却能供应他们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缺的什么是大明没有的?我大明需要和谁达成共识?”朱至冷言提醒,只为让□□看看他身边的各部首领,天元帝就算发话,难道不得迁就他们各部,先达成共识才敢和大明合作?
天元帝感受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第一时间庆幸的事,最最为难的事有朱至在跟前,他是终于不用操心了。
“已经商量好了。”脱脱第一个出面,不忘警告扫过□□一眼,叫他别乱来,更不许乱说话,否则再让朱至占据主动权。
“与其由我们来限定交易的数量,不如还是让百姓们自己来?”脱脱这个时候赶紧出面表态,他其实只想圈个大致的内容,其余的交给百姓。
百姓缺什么,要什么,大家大概都知道,交易的事就不用他们盯着了是吧。
“言之有理。”朱至认同点头,做生意的事,哪里是他们上头的人可控的。
“不过,丑话我们须得说在前头,若是谁违背了交易的原则,或者借机闹事,那咱们可就合作到头了。”朱至可得有言在先,别到时候一个个说什么大明翻脸无情。
“那得挑个管事的人。”马上有人提出这事,管事的人肯定得要,朱至道:“并无不可,大明挑一个,你们自己挑一个。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实在商量不了,拳头解决。”
这话,难道不是他们北元最常说的?
谁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叫朱至给他们放话了。
此时此刻,一干北元人的内心是复杂的,但是就算被放了话又怎么样,真要比拳头的时候他们北元人怕过吗?
“公主确定能做得主?”比起他们几大部落的首领都在这儿了。天元帝,天元帝纵然已经成为俘虏,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没有用的人,却也都同意了和大明的合作。朱至只是一位公主,她确实代表大明和他们谈这合作?
“达成共识,明天这里就能开始经营了。”能不能,说得再漂亮有什么用,用行动证明不是更好?
“行,公主既然如此爽快,咱们就等着了。有言在先,咱们不欺负你们,公主也别帮着人欺负我们的百姓,不是只有大明的百姓是百姓,我们的百姓我们也是要护着的。”□□虽然很不愿意相信朱至,也得把话说清楚,讲明白,省得一干人觉得,大明有人撑腰,反倒他们北元没有撑腰的那个人。
朱至肯定的道:“这一点诸位可以放心,自此我会驻守北平。是我一手促成我们的合作,你们应该相信我愿意和诸位一起共享太平,绝不愿意挑起事端。那么处事须公证。诸位派人来此,若发现我有不公之举,大可以寻我麻烦。难道诸位都是兔子?”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草原男儿不是兔子,是猛兽。”对啊,于北元的人来说,朱至太小看他们,竟然觉得他们会是兔子?
他们从来不是兔子,却是猛兽。
朱至摊手道:“那不就是。你们草原上的男儿从来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那你们怕我欺负你们?”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断不可能接受别人对他们的欺负,因此,都知道想要和平,处事须得公正。
最终,都不得不默许了朱至的意思,这互市的场地依然定在此处,而且,这个地方由朱至来管。
北元兵马随着这一回达成共识而退兵,自此,边境再开互市。
消息传回应天时,那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好!”泰定帝听着连声叫着好,可是底下的臣子们却不认为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陛下,元主已然落入我们手中,北元既遇天灾,再经,各部人心不齐,正是我们发兵北元,灭北元的大好时机。此时与北元再开互市,岂不是白白浪费大好的时机?”打仗,不见得都是坏事,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就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一举灭北元,平定草原的机会。
“浪费大好机会?朕原以为你们都不愿意战事再起,可如今听来,你们却是盼着战事再起?”泰定帝既然赞了好,对于底下臣子们不同的意见,他有理有据的反驳,亦是不可置信。
“可是陛下,北元非是善人,此时因天灾而不得不对大明称臣,愿意与大明和平共处,一但他们缓过来,那必然会卷土重来,彼时这一场仗只会更难打。”
这一点不能否认,关心的人也是从大局考虑,担心的是以后。
“边境可有长久安宁的时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罢了。你们倒好,既然想要先灭他族。灭其族,可曾想过,我大明将士将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又会让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泰定帝但问之,思及百姓受的苦,只觉得痛彻心扉。
心存百姓,顾念百姓,谁能再轻易说出挑起战事的话?
面对泰定帝的质问,底下那自以为是为大明着想的臣子一时接不上话。
“北元入主中原多年,杀我汉室百姓无数,前仇旧恨,人人皆欲将其杀之而后快,可是扪心自问,杀尽他们大明须得付出多悲痛代价?”泰定帝提出问题,等着臣子们的回答,“若是大明倾尽所有,不管不顾的灭北元,大明尚能存否?”
接二连三问出的问题,哪一个不问到人的心坎上,没有人可以只顾一时的痛快,从而忽略百姓们可能受的苦。
“父皇在位时曾再三告诫于我,大明能得天下全赖民心归向,老朱家往上算,三代都是农民百姓,当初他参加红巾军起义,从未想过有得天下的一天,他只是想活着。活着,多少百姓的心声。想活着都成了百姓的奢望,这个王朝成什么了?”泰定帝且再问之,何尝不是让他们思考问题,不可以仗着百姓对北元的恨,让他们为了报仇不顾一切。
天下建立依仗的是民心,若失民心,则城墙再固,王朝必将荡然无存。
“陛下所言甚是。”
有好战之人,其实同样也盼着天下太平,再无战事的人。
方孝孺第一个出面表示附和。
“大明愿意与北元握手言和,来日若是北元再不识好歹挑起战事,我大明上下必将团结一心,叫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战要战,和也得和。大明建朝不到二十年,这二十年何时止于战事?
各地平定也,异族来犯也罢,都须应对,若是能安稳太平几年,正好给大明休养生息的机会,这就能让大明大力发展。彼时纵然北元再不识好歹的进犯,敢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方孝孺的话不少人都附和地点头,一时间众人将视线落在满朝的武将身上,何尝不是在想,这打不打的,怎么一个个武将都不吱声,反而都是文臣们在说话?
难道这不是正常的吗?
武将们怕是话都没有说出口,已然被文臣们嫌弃得不行,认定他们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长此以往,以至于武将们都不太乐意在朝堂上说话了。
其实,这里头更多的原因何尝不是因为朱元璋。
朱元璋对功臣们的态度一向是猜忌,既怕他们功高盖主,无奈平定天下又需要他们。武将,用要用,怎么用,怎么防,这一向都是皇帝们十分头痛的事。
再者,几个能打仗的国公都被泰定帝放到边境了,留下来的人才不跟他们文臣一样傻呼呼的张口。
北平里有朱至在,但凡跟朱至交过手,叫朱至往他们军营走过的人,都清楚的知道,打不打仗,将来真得由他们这位公主说了算。
那,现在朱至都已经放话说了不打,怎么着,谁还想跟朱至唱反调?
不不不,作为一个聪明人,断然不能随便跟人唱反调,尤其这个人是朱至。
想着他们这些武将这些年和朱至一块,其实真占了不少便宜,朱至说不打仗是好事,那肯定就是好事,他们得支持。
“陛下,但不知与北元再开互市,这规矩如何定下?”行吧,与北元握手言和看样子是不可能阻止,那就说说其他的。比如合作的条件是什么,难道不应该商量商量?
朱至就算再能干,毕竟年轻,作为一个年轻孩子,他们得防着朱至被北元的人骗了。
“此事安和公主已经和北元谈妥,另,封元主为平顺王,居于北平。”泰定帝对于朱至办事的效率那是相当满意的,可能在场的臣子对于没有他们用武之地或许觉得不适应,但对泰定帝来说,能让北元的兵马撤回,边境不会再起战事,朱至怎么操作他都信得过。
一干臣子抬起头,有一种诸事已经脱离他们掌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