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的目的不可能达到,再面对太子也不做那垂死挣扎,只道:“贫僧一腔忠心皆为大明,太子殿下不信贫僧,贫僧亦莫可奈何。”
太子一声嗤笑,“一腔忠心皆为大明,说得真好!在你看来,一个孩童竟然能毁我大明?尤其这个孩子更是孤的女儿。她的存在竟然会让大明江山毁于一旦?”
哟,朱至终于算是知道姚广孝都说了什么。她能让大明江山毁于一旦?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朱至会不服太子将来继位?亦或者不服朱雄英将来继位?
“太子就丝毫不担心吗?”姚广孝读出太子言外之意,正因如此,姚广孝就想问问,太子就这样毫不在意,丝毫不担心吗?
不料太子冷笑道:“天下群雄并起,最后却是孤的父皇成了皇帝,难道都是上天所赐?”
作为一个看着父亲如何一步一步成为皇帝的太子,太子比谁都更清楚朱元璋为此付出多少。
最终天下能成为大明的天下,由他们朱氏所得,并不是一个偶然,也不是单纯的上天所赐!
“江山天下自来都是能者居之,孤的父皇如此,将来要是孤果真有本事担起天下,你告诉孤,孤的孩子会让大明江山毁于一旦,是觉得孤教不好一个孩子,亦或者孤连一个稚子都不如?当了这些年的太子,竟然还管不住一个孩子,更让一个孩子毁了大好的江山?”太子不屑之极,他究竟是有多无能才会觉得朱至将来能够危及他的江山?
“孤从不信怪力乱神,更不相信你们这些和尚所谓的批语。孤只相信自己,相信孤能治理好天下。”太子自有他的傲气,也有他的底气。
天下,若是历朱元璋之手,再到太子手里,江山天下会如姚广孝所言,由朱至搅乱,太子该自我反省,他到底有用没用,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把江山搅得乱成一团!
“况且,你道孤的郡主会乱天下,一个事事以百姓为重,处处为百姓谋福祉的人都会乱天下。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太子不信,更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朱至自小心怀天下,怜悯百姓,处处爱重百姓。
自小是这样性子的人,将来是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人才有可能大变样,变成一个乱天下的人?
太子只觉得可笑之极,根本不带信的。
姚广孝怕是如何也想不到太子会是这样的答案,太子地位稳固,文臣武将皆以臣服,他知人善用,执法公平,这样的他要是都担心有人能危及他的地位,将来更有可能损及他的江山,他是不是更应该问问自己,他到底是怎么当的这个太子,竟然如此无用!
姚广孝自以为算透人心,也觉得自己看透人心中的恐惧,利用那一份恐惧,他可以险中求生。然而亲耳听到太子一番霸气之言,姚广孝终于明白,他的那点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在他眼前的太子地位稳如泰山,他的那点小伎俩连朱至都瞒不过,更何况太子?
“太子,燕王来了。”于此时,百川来禀,燕王来了啊!
太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即吩咐道:“让他进来。”
燕王很快利落冲了进来,无二话,一进来即跪下与太子请罪道:“大哥,臣知罪!”
太子此时已经命人抬了椅子过来,坐下后的太子一眼瞥过燕王道:“知罪?知何罪?知你偏信妄言,以为你的侄女将来真有本事乱大明天下?亦或者认定你的兄长无能,治不好天下?当不好这个太子?又或是,最后你竟然还帮着这个和尚把人送入东宫,由他口出狂言?算计你的侄女?”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出来,太子面容平静,偏给人山雨欲来之势。
无人不知太子的不悦,太子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他就想看看眼前的燕王如何解释。
“大哥,臣弟,臣弟只是怕……”燕王双膝跪下,伏于太子面前,急于解释,他绝没有半点坏心,请太子明鉴。
太子冷哼一声道:“老四,孤给过你机会。”
此话落下,燕王打了一个寒颤,太子道:“你们长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孤都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孤也不至于容不得,毕竟孤虽是你的兄长,更是大明的太子,要是连你们几个小子孤都治不了,谈何管好天下臣子?孤许你们各有心思,更许你们有肖想这个位子的心,但是同样你们也要承担露出心思后须得付出的代价。”
说到这里,太子冷笑道:“孤会上奏父皇,从现在开始,你一家暂留应天,至于什么时候会让你们回北平,再议!”
燕王汗流浃背,却不敢有半个字的异议,已然应下道:“是。”
太子对燕王的态度算不得满意,也不算满意,昂头示意燕王看看他旁边的人,也就是姚广孝道:“先前孤让你做的事,你应该没有忘记。”
燕王失态抬头,同太子对视,太子的眼神冷若冰窖,却也在昭示他心中所生的不满。
“怎么?要孤亲自动手?你不知,妖言惑众,指控一个孩子未来乱大明天下,你的侄女该是什么样的下场?此事但凡换了旁人,她必死无疑。”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乱天下的罪名扣在朱至头上,无论将来的她是不是当真会乱天下,都将为帝王所忌惮!
朱元璋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马皇后和太子力保,也请朱元璋相信,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不能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僧侣说的几句莫名奇妙的话伤及朱至。
无论是马皇后和太子都数着朱至多年作为,哪一件哪一桩曾损及于大明天下,损及于大明百姓?
恰恰相反,朱至一心为大明百姓谋福,处处为百姓富裕绞尽脑汁。
如果这样一个一心为百姓的人将来会乱天下,但不知乱的是何人的江山?太子坚信,绝没有可能乱的他们朱家江山。
马皇后和太子力保,朱元璋不管心里是不是另有想法,终是听进去了。可是,马皇后当时就动了杀心,绝不许姚广孝再活着。
一个和尚敢满口妖言,对一个孩子扣下一顶乱天下的帽子,他是要朱至的命!
太清楚舆论杀人的马皇后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姚广孝!
可惜,姚广孝跑得太快,让他暂时逃过一命,然太子同样也不允许有人企图要朱至的命,姚广孝此人,太子非杀不可!
至于姚广孝的那些话是怎么传到太子和马皇后耳中,自然是姚广孝自己有意传扬出来的。
姚广孝本来的目的是要朱至的命,如何也想不到最后竟然会坑了自己。
此刻,太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面对姚广孝,以及姚广孝原本想利用的燕王,太子更想看看,于生死之间他们的选择。
燕王已然和姚广孝对视,姚广孝于此时已然绝望,他明了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千算万算,姚广孝算漏了大明太子的心性,万万想不到太子心性如此坚定,又是那样的豁达,竟然丝毫不认为他所谓的预言能成真!
是啊,自古以来有谁的太子之位像眼前这位太子一样稳固的?
父子共用文武大臣,朱元璋恨不得把所有忠于自己的臣子全都交到太子手里,军权也由太子随意调动。如果这样的太子还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才是最大的笑话。
“燕王殿下,保重。”姚广孝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败,或许一开始他想做的事很多,但到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逃窜数月,本以为可以再争得一个机会,但凡朱至流露出半点恐惧之意,姚广孝都有能成功!
可惜,朱至或许是真正坦荡之人,面对姚广教有意套话的质问来历,朱至丝毫不为所动。
姚广孝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算尽了人心,最后竟然会栽在朱至和太子手里。
太子,输给太子姚广孝还能缓一缓,输给朱至,姚广孝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不服气的姚广孝灼灼瞅着朱至,大有把朱至生吞的架式!
燕王已然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是要让他解决姚广孝,其中的原由,大抵该说是一报还一报!姚广孝的话能传到朱元璋耳中,传到马皇后和太子耳中,其中谁人的功劳,谁心里没有数?
太子对燕王的处置便是让他这辈子好好地呆在应天,至于什么时候再让他回到封地去,不知!
燕王也断然不敢有此一问,毕竟谁做错了什么事,他就算认为自己可能没有错,于太子看来他错了,那就只能是他错了!
此刻的燕王起身,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亮在姚广孝面前,朱至看着燕王一步步的靠近姚广孝,不难看出燕王的迟疑,朱至心下冷笑,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舍不得吗?
姚广孝对燕王意味着什么?
朱至在这一刻脑子闪过这样的疑问,因此,朱至走到太子面前道:“爹爹,姚广孝交由我来处置如何?”
燕王的动作一顿,如何也想不到太子已经有了关于姚广孝的处置之法,朱至竟然依然出面提出这个要求。
太子并不意外,瞥过朱至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没想好!”向太子提出要求的人,却道出一句极不负责的话。
“至儿,妖言惑众者不能留。”朱雄英语气果决,劝着朱至不能留他性命。
“他说的话早已传到他想传的人耳朵里,杀与不杀他,意义不大。”姚广孝的算计早就已经达成,只不过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心里是不服的,却也莫可奈何是吧!
朱雄英拧紧眉头道:“那就不应该留,万一他再说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当哥的并不希望朱至有任何意外,更不希望朱至因为一个和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朱至摇摇头道:“我倒是更希望他能多说点话。”
不得不说,朱雄英的脑回路跟不上朱至。
“大明的天下由我毁于一旦,刚刚爹问得很好,我毁的究竟是谁的大明江山?”朱至说到这里视线已经落在燕王身上,燕王握着刀的手一紧,朱至又转移了视线而问:“我一直很好奇,你看中我四叔什么?”
是的啊,在太子得民心,又得朝臣拥戴的情况下,试问姚广孝为什么选择燕王?
至于为什么说姚广孝选择了燕王,难道姚广孝处处安排都没有避开燕王不是最好的证明?
姚广孝选择燕王的理由,朱至实属好奇。
“在你看来,我四叔比我爹更能让你看到希望是吧。”好奇之余,朱至就更要弄清楚。至于办法,抽丝剥茧的问,还怕问不出来吗?
朱至于此时走到姚广孝面前,等着姚广孝的答案!
姚广孝却没有回答!
他以为他不答朱至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四叔,您要不要跟我们说说,他到底都给了您什么希望,以至于让您愿意听从他的建议,竟然要扣我一顶毁了大明江山的帽子?四叔,我怎么就让您容不下了呢?”朱至面带笑容的询问,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甚至眼中早已蒙上了一层寒霜。
“不是。”燕王急于解释,他想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什么?您放出这样的流言,难道还能说没有要我性命的意思?”朱至冷笑一记,完全听不进燕王的解释。
朱至此时已经站在燕王的面前,昂起头与燕王对视,丝毫没有后退之意,反而更犀利的道:“四叔,我从无不敬于四叔,可是四叔却要置我于死地,这一点四叔就算再否认也否认不了!”
太子没有说出口的话,关系朱至的性命的事,朱至绝不会含糊过去!
“或者,这只是开始,您的目标其实是我爹是不是?毕竟,我在无所觉的情况下成了四叔您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一个原由说得通,那就是,我已经成了您的绊脚石。”朱至分析着,把太子没有说破,甚至燕王不敢说破的事都要说个清楚,她绝不会给别人第二次伤害她的机会。
太子眼中的冷意随着朱至的话音落下,明显也变得更浓了!
身为太子,太子岂不知底下的弟弟们未必没有和他争位之心。
不能光明正大的动手都是因为朱元璋,朱元璋不会允许任何人有可能损及太子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这样,不能直接对太子动手,却可以对太子的儿女动手,朱雄英太直接,不妥,再没有比朱至更好的人选!
“大哥,臣弟,臣弟真是一时糊涂。”燕王对太子没有把话说得过于清楚,正要松一口气,结果怎么着,太子是不好说得太直白不假,朱至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一时糊涂就能算计我的命,四叔,您够狠的啊!”朱至对燕王的解释是半个字都不信。指出燕王的态度问题,也请燕王自己好好记住这一点。
“比起这个居心叵测的和尚来,四叔的作为最让我伤心。我一直觉得四叔是众多叔叔中最聪明,将来也能成为我爹左膀右臂的人,原来四叔就是这么成为我爹的左膀右臂的,算计要借皇爷爷的手杀我。
“皇爷爷一向以天下江山为重,得知有人将来可能会损及大明的江山,皇爷爷岂能容之?
“但凡我不是有皇奶奶和我爹一力护着,早就死了。我一死,我爹和皇爷爷得起间隙了吧?往后还能再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父子离心,君臣相忌,那对四叔来说可是莫好的机会啊!四叔,好手段呢!”
朱至将燕王的所有心思都道破,一层层的算计下来,太子定是要吃亏的,最后得利的人是谁还用说吗?
“大哥,大哥,臣弟绝没有这个意思。”燕王惊得汗流浃背,再一次跪在太子的面前,如何也不敢流露出半点算计太子和朱元璋的心思。
太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燕王道:“没有最好!”
附和的话落下,却没有说自己是信或是不信。也是没谁了!
朱至知道,太子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啊,谁能想到他竟然有那么深的算计?
一个和尚,一个和尚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自此让燕王有了算计父兄之心,太子不蠢,立刻已经想到其中关键。
“不必解释了。既然至儿要留着姚广孝另行处置,你回去吧。”太子并不与燕王发怒,但就是这样平静的让燕王回去的做法,更让燕王心生寒意。
打骂他的话,证明在太子的心中还拿他当弟弟看待,希望他能改正。不打不骂,太子这是相信了朱至的话!
不,或许更该说,朱至只不过是把太子心中的所有猜测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