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来电，垂着眼神，声音嘲讽：“老头儿有没有人性，一早就打电话过来。”
叶惜想要拿走手机，被赵焱抢了先。
他手抽了抽，逗她：“我要是不给呢。”
叶惜：“……”
她从床上站起来，伸手去够赵焱举着的手机。
正好这会儿电话又响了，赵焱撇了一句：“老家伙，挺锲而不舍。”
两人搂搂拽拽的过程中，谁也没发现，居然把手机滑开了。
叶惜一只手摁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去拿他背在身后的手机。
骂他：“赵焱，你多大了了，幼稚不幼稚。”
赵焱嘿嘿一笑：“我多大，难道你不知道嘛？”
叶惜满脸的正经，被赵焱撩的一秒破功，忍着笑。
“你把手机给我。”
赵焱一只手在她裙子上撩来撩去：“你不是挺有本事的么，来拿呀。”
叶惜：“……”
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做出一个起跳的姿势。
笑的一脸嘚瑟：“你给我等着。”
她提着睡裙，叉开腿，往赵焱身上跳。
赵焱没想到她来这招，连忙接住了她。
掐了她屁股一把：“胆子不小呀，我要是没接住你怎么办？”
叶惜笑着不说话，趁机抽走他拿在手里的手机，从他身上下来。
点开手机一看，发现正在通话中，通话时长01:13
叶惜：“……”
她示意赵焱看手机，眼神着急：“手机通了！”
赵焱也很意外：“什么时候通的？”
叶惜把手机扔给他，嫌丢人：“你自己接。”
说完躺回床上，蒙上被子。
赵焱：“……”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那头：“听够了没？”
赵父：“……”
威严的声音：“还没起？”
赵焱：“嗯。”
赵父言简意赅：“今晚回家过年。”
不是商量的语气。
赵焱：“不去。”
赵父：“……”
声音变大：“你已经五年没回家了。”
赵焱：“所以呢？”
赵父：“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焱：“没空。”
赵父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却在电话里一阵剧烈的咳嗽。
“回来吧。”
赵焱没再说话：“我挂了。”
挂完电话，叶惜盯着他：“你爸爸让你回去？”
赵焱：“嗯。”
叶惜：“那咱们……”
赵焱：“不去。”
叶惜止住声音，见赵焱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
“你要上来躺一会儿吗？”
她拉开半个被子，看向赵焱。
叶惜：“晚上我陪你回去？”
赵焱摸着她的脸颊：“你不恨他？”
叶惜想了想，摇头：“没必要了。”
赵焱抱住她，蹭了蹭她的头发。
“你不想去就不去。”
叶惜：“没什么想不想的，他是你爸爸。”
下午两点多，两人开车回赵家。
新年的大雪将路堵得严严实实，两点从家里走，路上买了些东西，一直堵到五点才到。
赵家的别墅依旧漂亮，庄伟，像一坐白色的宫殿一样，在漫天的大雪里，静静地伫立。
叶惜从车上下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年，她一个人，刚刚失去父亲，被赵家接到了这座城市。
遇见了赵焱，遇见了后来的那些人。
时隔多年再一次回来，像是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不变。
他们车停在院子里，赵父从大门口出现。
外面雪下的很大，落在赵父的肩头和两鬓，很快变白了。
赵焱下车后，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后备箱里拿东西。
新年礼物，烟酒备了不少，赵焱的手里还抱着一盆水仙。
家里的水仙花刻成功的不多，赵焱手里这盆，算是为数不多，刻的很好。
叶惜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拎着进门。
赵父从台阶上下来，上前两步。
像是一个最平方不过的父亲一样，他接过叶惜手里的年货。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叶惜：“一点点心意。”
温婉牵着一个小女孩，跟在赵父的身后。
那小姑娘年纪不大，十岁不到的样子，长得很是漂亮。
叶惜和赵焱看到她，皆是神情一滞。
叶惜不动声色，看了赵焱一眼。
一开始赵焱的脸上似乎还有点笑意，现在恐怕只剩下一脸冷漠了。
小姑娘看见来人，高兴的很。
一个劲儿地“哥哥，姐姐”的叫，声音甜甜的。
赵父摸了摸她的头。
温婉见赵焱脸色不好，连忙把赵萌萌拉过来：“萌萌，咱们先进去。”
赵萌萌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见到家里来了亲戚，自然是高兴。
可是她妈妈居然让她回去，不要出来。
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跟着温婉进去了。
赵焱牵着叶惜一起进去。
屋里里暖气足，叶惜一进门，便感觉温度上来。
她解开外套，又拿过赵焱的大衣。
屋子里的住家阿姨都是有眼力劲儿的，看见叶惜脱了外套，立刻上前接过来。
“我给您放到您的卧室？”
叶惜没打算在这里住，所以听到卧室，很诧异：“我的卧室？”
阿姨语气温和：“楼上南边卧室。”
叶惜回想，以前那是赵焱的卧室。
她拿着外套：“我自己拿上去就好。”
赵焱被赵父叫去了书房，叶惜拿着外套，上楼上去。
楼上有三间卧室，一间衣帽间，一间书房，还有个卫生间。
南边的卧室向阳，最大。
叶惜从楼梯口上去时，路过她以前住过的小房间。
小房间的门没关，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哭声。
赵萌萌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为什么不能下楼去，我不想呆在小房间里。”
温婉的声音：“萌萌听话好不好？今天哥哥他们回来了，你就在上面玩，不下去好不好？”
赵萌萌很伤心：“我不要，我想下去跟哥哥姐姐玩儿。”
温婉听着这句话，心里止不住地打颤。
她想跟赵焱玩儿，可赵焱可不想跟她玩儿。
温婉想起前几年赵萌萌半夜突然被赵焱抱走的事情。
现在想到，心里还跳的直快。
不行，她绝对不会允许再有这种事发生，她一定要保护好女儿。
哭了一会儿，赵萌萌大概是累了，她靠在温婉的怀里，小声抽泣。
“那我什么是能下楼去呀？”
温婉声音无奈：“等哥哥走了的。”
赵萌萌抬头，天真地问：“那哥哥要是不走呢？”
温婉不敢想，要是赵焱回来赵家，她们母女俩的日子要怎么过。
叶惜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自己卧室。
卧室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书桌上的电脑还是崭新的，架子上的手办，墙上的飞机模型。
叶惜坐在沙发上，心里感慨。
这个故事里，最无辜的恐怕就是赵萌萌了。
出生之后，便不被赵家承认，一直养在外头。
就这样还被赵焱找了出来，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出生在一个关系复杂的家族里，母亲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父亲是个不太负责任的男人。
小姑娘成长的倒也顺利，不过这些顺利都是假的。
赵焱一回来，就把这母女俩吓得如同惊弓之鸟。
躲在这一处小房间，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书房里，赵焱坐在赵父的面。
赵焱如今早已长成一个男人的模样，坐在赵父的对面，两人都气势强硬。
赵父也是前几天看了赵焱的新闻，以为赵焱过的不好。
自己这儿子，从小养尊处优，现在被爆出来，逛超市，而且还买了打折商品。
赵父的脸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半是心疼，半是内疚。
这场冷战，这场较量持续了六年之久。
将赵焱熬成男人的模样，将赵父熬成白发苍苍。
这场冷战，没有人是赢家。
两个男人互相沉默，到底是赵父先开口：“回来吧。”
赵焱没作声。
赵父：“以前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
赵焱冷笑：“您没有对不起我，你一直对不起的，只有我妈和叶惜。”
赵父沉默。
他年纪大了之后，越来越信命。
他深信是自己年轻时作孽太多，才会发妻早逝，现在又父子离心。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刚毅，眼神却透露出渴求：“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赵焱靠在沙发上，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
“把我妈的遗像请回来，放在正厅。”
“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我妈的遗像坦白你的罪孽，磕头谢罪！”
他这话把把赵父气的不轻：“你……”
赵焱：“我什么？”
“你对我妈做了那些事儿，只叫你磕头认错，已经是便宜你。”
赵父颓然，坐回沙发上。
“好。”
这回变成赵焱惊愕了。
他提出这种条件，就是觉得他爸永远都不会答应，有意为难他。
赵父说了好之后，便出去打电话。
他另外三家，李柏杨夫妻，陆修风夫妻，还有秦野夫妇请来。
赵焱生母的遗像还在赵家的老房子里。
赵父又驱车，去赵家的老宅，请他母亲的遗像。
赵焱见他这一系列的举动，上楼之后，跟叶惜道：“老头子疯了。”
叶惜莫名：“怎么了？”
赵焱把事情说给她听。
叶惜听了也是咋舌：“他真去请了？”
赵焱点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惜：“这也不是坏事，你妈妈的事儿是你父子俩之间最大的心结。”
“或许他是想解开这个心结。”
赵焱觉得不对，这不像是老头子的作风。
虽然现在老头子年纪大了，但一生从戎，脾气倔强，从来没向谁低过头。
难道真的是因为怕赵焱在外头过的不好，良心发现，想要叫赵焱回来？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不知道是谁，叶惜：“进来。”
赵萌萌人刚刚有手把高，费力地转动手把，把门打开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个小奶袋，笑盈盈地问：“姐姐，我可以跟你玩吗？”
赵焱一见赵萌萌，眼神就不大好了。
叶惜赶紧推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发作。
“进来吧。”
赵萌萌特别欣喜地进屋，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虽然赵焱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但她从来没开过。
所以一进屋，看着赵焱屋里摆放的那些模型军甲，漫威英雄手办，还有各种乐高。忍不住发出惊叹的声音。
“哇！”
“哥哥，你房间好大，好漂亮。”
小姑娘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叶惜好奇地问：“你没来过这个房间吗？”
赵萌萌摇摇头：“没来过，我妈妈不许我进来。”
“爸爸也不许我进来。”
她之前一直好奇，为什么家里人不让她进来。
现在想想，这里的东西这么多，这么贵重，确实要好好锁起来。
叶惜看了赵焱一样，在他眼底同样看到了惊讶的。
叶惜打开包，翻了翻，翻出一个小盒子来。
里面是个金猪小坠子，小猪雕的憨态可掬，里面放了一只小铃铛，一晃起来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原本是过年送给陆希家女儿，这会儿见了赵萌萌没带见面礼，便送给她。
“你过来。”
赵萌萌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看赵焱。
明显是怕的不行的眼神。
叶惜把小金猪从盒子里拿出来，扣在她的手腕上。
赵萌萌喜欢的很，一直晃动着手腕，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谢谢姐姐。”
叶惜纠正她：“是嫂子。”
赵萌萌看了一眼赵焱，没敢叫。
她知道赵焱是她亲哥，但是赵焱从来不叫她妹妹。
她抵着头不说话。
楼下，阿姨正忙碌着年夜饭。
现在时间还早，叶惜在下面随便转了转。
赵萌萌像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叶惜笑：“我们已经结婚了。”
赵萌萌震惊的小眼神：“你们已经结婚了？我为什么不知道？”
别说赵萌萌不知道，连赵家都没人知道。
叶惜解释：“我们还没办婚礼呢？”
赵萌萌露出一个难怪的小眼神。
然后带着叶惜去她的秘密基地。
赵萌萌的秘密基地是个洞穴一样的地方。
很小很小，只能她一个人进去，叶惜在外面看了看。
“这么么小，你怎么进去的？”
赵萌萌示范给她看：“就这样，卷卷卷，就卷进去了。”
果然见赵萌萌缩了缩，缩成个圈儿，进去了。
叶惜挺佩服小姑娘的柔韧性。
“这里这么小，你为什么喜欢来这儿？”
赵萌萌：“他们吵架的声音太大了，我害怕，就会躲在这里。”
叶惜：“谁会吵架？”
赵萌萌：“爸爸妈妈？”
叶惜：“……”
赵萌萌小声地问她：“妈妈说，哥哥会害死我，真的吗？”
她大概觉得叶惜是个好人，脾气好，送她礼物，跟她说话和颜悦色，还肯陪她玩儿。
叶惜非常认真地回答：“不会，你哥哥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接受你，他永远都不会想要害死你。”
赵萌萌天真的问：“为什么哥哥不接受我呢？”
叶惜很难跟她解释，所以只笑了笑。
赵萌萌：“如果我对哥哥好，他也不会接受我吗？”
叶惜不想让她伤心：“如果你对他很好，他会接受你的。”
赵萌萌挺开心：“那我就对哥哥好，这样他就会接受我，妈妈也不会让我躲在楼上，不许我下来了。”
跟赵萌萌玩了一会儿，院子里驶进来一辆车。
最先到的是秦野夫妇，叶惜寻声走到院子里。
秦野看到她挺高兴，上前抱了抱她：“小叶子越来越漂亮了。”
赵萌萌扒拉着秦野的大腿，也要他抱起来：“我呢，我呢？”
秦野抱起她来：“萌萌也越来越漂亮了。”
赵萌萌听完很开心，悄声在秦野耳边说：“可是我觉得姐姐比我漂亮。”
逗得秦野和叶惜笑起来。
另外两家也陆陆续续地赶来。
楼上，温婉看着院子里的车，脸上一片灰败。
这一天还是来了，她向赵焱母亲认罪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