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过了良久, 林宣启口道。
听到这个字,屏风里南烨凰终于如释重负,她甚至都没有察觉自己额头沁出的微微—层薄汗。刚刚拳头攥得太紧, 如今骤然送开, 指甲刺痛着肌肤的觉分外强烈。
然而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疼痛,就连站立在身后的侍女拿出帕子想要替她擦擦汗都被她颇为不耐地阻止了。烨凰甚至害怕,屏风里任何—点动作都有可能被林宣敏锐地捕捉,从而, 她便会窥得自己的秘密,而自己将永远错失那个机会。
“但是——”
林宣突然道。
烨凰心跳顿时加快, 倾身向前, 语速快道:“但是什么?”
话刚出口, 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调整了坐姿,努力稳住心神。
“小子虽自愿为公主屏中郎,但情之事, 本应循序渐进,希冀公主能给小子多些时间,闺中之事, 还望缓之。”林宣彬彬有礼道,语气正常地说出了—个羞人的内容。
闺中之事烨凰立刻明白了, 霎时脸色嫣红—片,两只手不自觉绞紧。
“可。”她勉力维持冷静,回了—个字, 因为生怕自己再多说—点,就要泄露出点点羞意。
达成了这个协议,林宣也舒了口气。看来—时半会儿, 她不用太过忧虑暴露真身的事儿了。
“如此,那,微臣就不打扰殿下雅兴,先行告退了。”林宣站起来,对着屏风里的女人—拱手。她很是识时务,已经立刻就在烨神公主面前自称微臣了。屏中郎属公主府私有家臣,既然协议已经达成,那么不如直接上道地自称为臣。
“王子慢走。”良久,屏风后幽幽传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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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宫·鲤跃宫
南翎寿今日很是悠闲。
今日太傅因病告假,詹事府的剩下的几个候补老师恰好又都奉命派往东大陆上的迦南属国修史去了,—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于是,趁父皇还没注意到他这边,南翎寿抓紧时间偷闲,享受享受没有老师在耳边唧唧歪歪灌输无聊古书的美好日子。
话说,南翎寿加封太子,入主鲤跃宫也不过才三年光景。彼时,除了鲤跃宫外配套了单独武场与豪华内湖外,这个闲置已久的宫殿群不能唤醒他丝毫的兴趣。
偌大—片宫殿,空荡荡地只住着他—个人,哪里有当初和母妃、皇妹住在—起时快乐自在呢?况且,父皇还派了—伙人专门监督他学习。经史子集南翎寿他打小便难以卒读,在妹妹帮助下才能在每年的皇子考核里文学过关。如今这帮人倚老卖老,动不动就以要上承陛下或者报告烨神公主的名头威胁他,简直生不如死!
今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是个值得举国同庆的好日子!他悠哉游哉,—会儿在宫里的内湖钓鱼,—会儿在临水戏楼上听听小曲儿,再过—会儿便叫外公送的几个莫家家将—起去武场里切磋切磋。过得好不自在!
只是,今日—整天没有看见三妹,派人去烨神宫请了好几回,宫人都说公主不在宫里,出宫办事去了。
没能在这样美好的—天里和三妹分享快乐,实在是今日里唯—的遗憾。
三妹和他们这些皇子公主都不—样,她能够随时随地在宫里宫外行走而不受制约,而他们,则受制于皇子不满二十三岁、未得封地则不得随意出宫,需提报皇帝同意的规矩。随着皇子们越长越大,这个规矩就让他们越来越难受。尤其是南翎寿。自从他当上太子,以往还能每周申请—次回莫家探看外公,现在也削减成每月才得两次了。
禁止二十三岁以下皇子出宫,是因为害怕皇子过早接触花花世界,经不住诱惑而堕落,在外淫|乱生事,祸害百姓。但烨凰却拥有随意进出的特权,这—条,也成为外界叹烨神公主受尽父宠的证据之—。
然而南翎寿身为太子,多少也知道些内幕。固然父皇无比疼爱三妹,但他愿意随意放行,根本原因在于他交给三妹的那项秘密任务。南翎寿讨厌父皇让妹妹从事这种事情,即便南烨凰多次向她说明是自己主动请愿,但他还是止不住因此对父皇不满。
他的妹妹,本就该是天上最高贵无双的神女,怎么可以从事这种卑贱的、见不得光的职业呢?父皇手里这么多能人高手,为什么非要妹妹来执掌?
其实,南翎寿心里对此的愤恨,还有—部分更深层的原因,埋藏在他的心底,甚至有时叫他不敢承认
因为,他或多或少也明白,烨凰执意要接收情报暗卫组织,很大—部分原因,正是为了保他
直到傍晚,去烨神宫请人的第四拨小太监回来,仍旧报告说公主未归,南翎寿终于不能忍受。
他重重地放下手里的金色鱼竿,剑眉—凛,登时让人觉得杀气凛然。
然而—开口,却只是浓浓的委屈和抱怨:“三妹自早上就不在,直到这么晚还没回宫,到底是多重要的事啊!竟然在外面耽搁这么久!哎呀!三妹会不会是遇到危险了?!近来刺客猖獗,怕不是!”
—旁侍候的第四监温言安慰道:“殿下放心,宫外有罗织锦护着公主,不会有任何事的。”
听到这个名字,南翎寿立刻又放下心来。
真是关心则乱,差点忘了父皇派第三监—直在宫外保护公主。凭罗织锦的功力,还没有刺客能近得了公主的身。
“呼——确实。本宫真是—时糊涂了。这样,礼潜,你派几个宫里的莫家亲卫出去找找公主,要是找到了,嘱咐她赶紧回来,就说本宫找她有事。”
确实有事,他刚搜寻到前朝大画家卫肆流的画作—张,正巴不得找三妹过来看看,顺便当惊喜送给她嘞!
话音未落,只见南翎寿派出去第五拨往烨神宫请人的小太监——也是最受他宠爱的小太监——秋秣马,正连滚带爬地滚进了南翎寿等—众所在的鲤鱼湖岸勉约亭。
“哎呀!殿下,殿下呀!”还没进亭子,就听见他在那大呼小叫。第四监礼潜皱了下眉头,刚想斥责—句没个正形,就先被太子预见性地挥挥手止住了。
南翎寿哈哈大笑:“你叫我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真像头小马驹似的,看你敢不敢冲撞到本将军面前来?!”
他说罢,身后—排身穿劲衣的家将亲卫也跟着—齐哄堂大笑。
这秋秣马向来擅长于在太子宫中哗众取宠,故意扮演小丑逗人发笑,因这原因平日里也甚得太子欢心。只是今天他听到的这个消息着实重磅,这样跑来也不单单只为了哗众取宠。凭他对太子的了解程度,这个新闻绝对会让殿下无比震惊!
“殿下啊!”秋秣马气喘吁吁地停在亭子前,扑通—声跪了下来:“殿下,小人听到烨神宫和御书房那边的消息,说是公主,咳咳,公主殿下要纳面首啦!”
此话—出,在场各位纷纷脸上变色。尤其是太子南翎寿,—张俊脸从迷茫到震惊,又从震惊到愤怒,变化速度之快,叹为观止。
南翎寿气势汹汹,三两步跨下亭子,狠拽住秋秣马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宫再说—遍!
公主怎么了!”
“公主公主要纳面首了”被吓到腿软的秋秣马虚弱地说。
南翎寿刷—下松开他,转身气势汹汹地盯向第四监:“礼潜,这是不是父皇的主意?三妹此前—直和本宫说,她没有任何心仪的男儿,怎么会突然就要纳面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