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玛给你定了个嫡福晋,兵部侍郎布雅努的嫡孙女他塔喇氏。”
宜妃看着已经长成大人的儿子，有些艰难的开口。
胤祺喝茶的手一顿，今年是选秀年，而他已经十五岁了,按照惯例他这个年纪的皇阿哥已经娶了嫡福晋,说不定嫡子都有了。他迟迟没有定嫡福晋，不为别的,只因上头的二阿哥也就是太子大婚较晚。
太子今年才刚刚大婚,作为他的弟弟自然就给耽搁了。
不过,额娘说汗阿玛定了兵部侍郎的孙女,他怎么觉得话里有话？兵部侍郎布雅努虽然官居二品,似乎他的儿子并不怎么出色。而且兵部侍郎有好几个孙女,也不知汗阿玛说的是哪一位。
好在宜妃也没有让他等太久，她喝口茶润了下喉咙紧接着说道：“是他的嫡幼子员外郎张保的女儿。”
儿子是她生的,一个动作她都明白什么意思。尽管依旧觉得难以启齿，宜妃还是把话说完整了。
胤祺还没什么，他的亲弟弟胤禟忍不住怪叫起来，“什么？员外郎的女儿，是阿玛疯了还是我听错了，额娘你确定你说的是嫡福晋不是庶福晋、格格？”
胤禟甚至伸手掏了掏耳朵来表达自己的怀疑。
先不说太子的嫡福晋是什么出身,就说三哥和四哥，他们府上的庶福晋都是四品的官家小姐。哪怕这个他塔喇氏的祖父是二品大员,也改不了她出身低微的事实。
这样的嫡福晋,日后让五哥怎么出门，还不得被这群兄弟笑话死？
胤禟鬼喊鬼叫反倒是当事人五阿哥胤祺出奇的冷静，他道：“胤禟你先别插嘴让额娘把话说完。”
儿子越冷静，宜妃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奈与微不可查的气愤。
“皇上的意思，其实额娘看的明白。他这是怕你有额外的想法，放着你呢。事实上从把你抱给太后的那一刻起，额娘就想到了这一点，以皇上对蒙古的忌惮，你的福晋出身肯定不会太高，但额娘没想到你汗阿玛如此狠心，居然打压你至此。”
布雅努是两朝老臣，他还有多少年可活。他塔喇氏是满洲大族不假，但布雅努这一支只是分支，家族里有名的人物只有一个布雅努，剩下的个个不成器。
可以预见布雅努死后，这一支没落成什么样。
最主要的一点。
皇阿哥娶嫡福晋看的并仅仅是她娘家的出身，还有她族里的佐领数量。像太子妃，不说佐领，瓜尔佳氏都统、副都统都有七八人。还有三阿哥福晋，她娘家是董鄂氏，旗下的势力更不用说。
他塔喇家别说都统，一个佐领都没有。也就是说娶了她，老五将来是一点妻族的势力借用不上。
与老五一样的还有大阿哥与四阿哥。
大阿哥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尚书之女，她家跟他塔喇家的情况相似；不同的是人家阿玛的官职比他塔喇氏祖父的都高。只要科尔坤不倒，大阿哥起码能借助尚书府的势力几十年。
四阿哥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她阿玛是步兵统领，也就是所谓的九门提督。乌拉那拉这个姓氏又是乌拉国的后裔，也算出身高贵。
可惜的就是费扬古早逝，乌拉那拉氏的兄长与张保等人差不多，是扶不起的阿斗。就算费扬古的那些旧部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乌拉那拉家有扶照，也是有限。
但，人家好歹有人用，不像他塔喇家，他们家内部就是一盘散沙，兄弟之间多有争斗，根本使不上力。
就是这样，宜妃才生气。
她觉得皇上分明是不信任她，也不信任她的老五。老五的脾气他能不清楚吗？最是敦厚老实，他不给，老五绝对不会伸手去要。皇上防备大阿哥情有可原，防备四阿哥也说得过去，但防备她的老五，宜妃想起这事就红了眼眶。
看着额娘哭红了眼睛，五阿哥心里也不好受，他道：“额娘您别这么说，汗阿玛对儿臣很好，断不会是您想的那般为了打压我才会如此。这里面牵扯到朝堂。”
汗阿玛一直致力于做一个仁慈的好皇帝。布雅努属于功勋旧部，汗阿玛让自己娶布雅努的孙女，应该就是给这些功勋释放的信号，他想让那些人知道，皇家一直都记着他们的付出，皇家不会忘记他们。
施恩。在没有比联姻更合适的了。
宜妃拿帕子擦擦眼睛，小声嘀咕一句：“宗室又不是没有适龄的子弟，那也不一定非要让你去啊。”
宜妃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她甚至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胤祺赶紧阻止她，道：“我是皇阿哥，既然享受了皇家带来的便利，有需要自然要率先冲在前头。也只有我去联姻，才能展现皇家的诚意。再则，我也是汗阿玛的儿子，他不会害我的。我想这个他塔喇氏总有能入了他眼的地方。总不能汗阿玛想要施恩，就随便塞个人给我吧？若她不好，传出去丢的不也是皇家的脸面。”
听到他这番话宜妃心气儿顺了不少，她舒了口气，“这倒也是。我让郭络罗家的人去打听了。据说这位他塔喇姑娘长相十分出色，知书达理、十分孝顺，并且有一手好女红。”
别看宜妃说的好听，她是五阿哥亲娘不假，皇阿哥的婚事，别说嫡福晋，就是侧福晋她都做不了主。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是能上皇家玉碟有品级的，皇上不点头，谁说都没用。她唯一能做到大概就是给五阿哥多赐几个格格。
格格上不了玉碟，也是宫妃们唯一能做主给皇阿哥的女人了。
胤祺憨厚的笑着：“您看，她还是有优点的。而且我看汗阿玛选她也并不仅仅是为了安抚旧部。”
“怎么说？”宜妃好奇的往前探探身体，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屋里没有外人，胤祺也不藏着掖着，“儿臣年纪不小了，指了婚很有可能就要上朝堂办差。太子的品行您也瞧见了，他对一心跟着他的四哥都防备的紧，更何况儿臣。”
郭络罗家是满洲大姓，三官保先不说，额娘的那几个亲兄弟、堂兄弟个顶个的都是人才，这些人加上他们的姻亲，虽然比不上瓜尔佳氏和董鄂氏，比起赫舍里氏却不逊色。
比起赫舍里氏只有个索额图，郭络罗家随便一个人都能拿得出手。
太子能不防备着他？
给他选一个出身低微的嫡福晋，让他无助力可借。汗阿玛就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太子他对自己的态度，告诉太子他从未想过让自己上位。
以太子的高傲看到他嫡福晋出身低，肯定会对他心生同情，到时候太子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少了。而自己也就安全的多。
宜妃轻哼：“算他还有点良心。”她顿了一下，试探道，“这么说你对这个他塔喇氏不反对？若你真不反对，等到选秀的时候，额娘可就召见她了。”
选秀的时候，宫妃召见秀女代表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胤祺稍作犹豫，随后点头，“就她吧。”
五阿哥安慰宜妃说的头头是道，实际上娶个如此低微的福晋，他心里不是没有想法的。他只是不愿意让额娘去跟汗阿玛掰扯。汗阿玛是一国之君，以额娘的性子万一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惹恼了汗阿玛就不好了。
不就是个女人，大不了他把对方供起来就是。
胤祺想的很好，他这想法也不能说错，大环境下，大家都是这样。嫡妻一般就是为了家族联姻，没有所谓的喜欢不喜欢，反倒是妾室更合心意。
得知嫡福晋是员外郎张保的女儿，胤祺就有些不上心。
他与大清其他男人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下聘等一应事务全部交由内务府处理。好在他还知道分寸，那些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事情，他还会到场。只是他对侍郎府的人并不算热络，也没有要提前见他塔喇氏的意思。
秋日，康熙带着众位皇阿哥去木兰围场，胤祺何然在列。
胤礽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围场里面有不少好东西，五弟如今刚被指婚，合该给未来的五弟妹猎些好皮毛。女人嘛，都喜欢男人送她们东西，你送的越多，她们越欢喜。”
太子虽然是今年大婚，实际上他孩子都生过四个。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如今只有两位皇孙活了下来，他们都是侧福晋李佳氏所出。
也就是说太子妃入门就当了额娘。
胤祺说的没错，自从他嫡福晋的人选确定以后，太子对他的态度明显就变了。他能感觉得到，太子看他的眼神带着怜悯。就像现在，太子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高高在上的很。
胤祺的脸上依旧带着敦厚的憨笑，他拱拱手，“多谢太子殿下。”
“五弟，咱们是兄弟，你这样就见外了。”胤礽嘴上说着胤祺见外，实际上对胤祺的态度很满意。
三阿哥也凑了过来，他神神秘秘挤眉弄眼，“听说汗阿玛还特意点了布雅努和张保伴驾，说不定那位他塔喇姑娘也来了。”他用胳膊轻轻推了推五阿哥，语气轻佻，“五弟见过他塔喇姑娘没有，她长得如何？”
三阿哥这话没别的意思，他就是纯粹的好奇。
胤祺把脸憋得通红，他一副不好意思手足无措的样子。
见他这样，三阿哥与五阿哥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识趣的离开。
等人都走了，胤祺慢慢收敛脸上的红意，他眼底锐利的光一闪而过，随后又变成那个老实敦厚的人。
“爷，咱们？”五阿哥的贴身小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