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假如太皇太后不值得信任，在你年纪还小，手中没有权利、人脉的时候，你会选择相信谁？”
佟家啊，
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康熙怔怔的看着云柔，所以，是佟家在背后搞鬼吗？
云柔摇头，“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了。不过我相信就算是佟家搞的鬼，他们也不会伤害你。”
云柔没说，比起太皇太后，她也觉得佟家更可疑。
他们现在可是天子外家，皇上不依靠他们而是信赖太皇太后，换做谁信赖都有些不舒服吧。
当然，除了佟家还有一个人也很可以，那就是顺治留下的四大辅臣。
权势是个好东西，独揽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殊荣谁不沉迷？若他们想要继续下去，就不能让皇上成长起来。
太皇太后的本事他们都清楚，那位心机手腕不输于男子。想养废皇上，她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所以，他们就离间太后与皇上的关系，只要皇上不信任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再想要教导出一位盛世明君就绝无可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额娘真的是太皇太后害死的，你现在又能如何？太皇太后想要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除了依附她，跟着她好好学习治国之道，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康熙满脸黑线，“姐姐你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他原本还想着让姐姐帮忙拿主意呢，结果就这？
玄烨有些泄气，云柔好笑的揪着他的脸颊，一如小时候那样。
康熙使劲巴拉下她的手，他正色道：“姐姐，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他都已经是皇帝是大人了，姐姐怎么能还把他当成小孩子呢？
云柔噗嗤笑出来，“有多大？你再大，在我眼里也是个小破孩。”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她这副身体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两辈子加起来她可是接近五十的人了。这个年纪做他祖母都够的。
就算不算上辈子，以她现在的年纪也足够做他母亲辈的人了。
玄烨不高兴的巴拉下她的手，正色道：“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我玛法在我这个年纪福晋都娶了好几个了。”
他的玛法皇太极娶第一任福晋的时候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
事实上，去年太皇太后也在跟他说这个事情，若不是额娘忽然没了，今年说不定他也要选秀女入宫。
满族人都早熟，他当然知道选秀女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他偷偷看向云柔，心跳开始加快。
云柔当然知道满族人大婚较早，皇太极当年虽然已经十五岁，但他的妻子只有九岁。从皇太极登基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娶钮祜禄氏更多的是为了政治联姻，而不是因为爱情。
她也没有纠正玄烨的意思。以他如今的形势，联姻确实是最好的打破时局的法子。
云柔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这让康熙有些失望。
姐姐不喜欢他吗？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他赌气道：“那姐姐觉得谁比较好，皇祖母的意思让我娶索尼的女儿做皇后，遏必隆的女儿做妃子，还有其他几个满族大姓的女儿，也都收入后宫。”
云柔楞了一下，她摇头，“我又不认识她们，你娶谁自然要看你更喜欢谁？玄烨，女子何其可悲，要为了你们男人的政治去牺牲，我希望你纳了她们之后能好好对待她们。”
最后这几句话她说的很郑重，哪怕知道这些对历史一点改变都没有，她还是说了出来。
玄烨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扯过被子蒙住头，“姐姐我累了，要睡了。”
生气了？
云柔觉得莫名其妙，她心想果真是不讨喜的小破孩，明明是他最先挑起的这个话题，说着说着就生气。
云柔也没有拆穿他。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玄烨依旧有心事就跟她说，而她大部分时间就待在乾清宫，偶尔也会去永寿宫转转。
慈和太后过世，皇上伤心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年纪的关系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习，那些朝政基本掌握在四大辅臣的手里。他们商量好后，就来找他这个皇帝盖章。
说是商量，很多时候根本就是鳌拜的□□。
“朕觉得朕就是个傀儡，奴大欺主，这四个老家伙没一个好东西。”玄烨厉数着四人的罪状。
索尼人如其名就知道和稀泥，他不是在装糊涂就是在装糊涂的路上；鳌拜专横跋扈，有谁不如他的意就痛下杀手；遏必隆是鳌拜忠实的狗腿子，鳌拜指东他不往西。
唯一跟鳌拜不对付的苏克萨哈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家伙可是靠着出卖旧主子得了先皇的青睐。
朝中大臣也多半惧于鳌拜的权威，不敢声张的不敢声张，依附的依附。细数一下堂堂一国君主，他竟然无人可用，只能在这乾清宫里摔跤玩儿，活像个纨绔。
云柔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发泄完了，这才说道：“皇上可听过卧薪尝胆的故事？您现在的情况就好比那越王勾践，而鳌拜比之夫差还不如。将来您只会越来越强大，而他越老迈。难不成强壮的您还比不过一个半截身体入土的人？”
“再则，谁说你只有一个人了，”她指着那些陪皇上摔跤的人，“他们不是人？比起鳌拜他们更年轻，未来他们才会是国之栋梁。他们跟皇上您的关系如何，您不用我说了吧？有了他们你觉得你还无人可用吗？”
康熙看着她出神，就在云柔以为自己脸上有花的时候，他忽然笑了。“你说错了，朕不只有他们，还有你。”
云柔虽然在政事上帮不了他，但是在其他方面的作用同样不可或缺，这些年若没有云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
他拉着她的手，目光灼灼，“若其他人也能看到你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用左右为难，可以坚定的告诉太皇太后，他打算封云柔为皇后。
云柔不知道他的想法，她道：“想什么呢，若其他人能看到我，你以为我还能跟现在这样接近你？”怕是她还没靠近皇上的身边就被人叉出去了。
康熙想想也是。
于是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康熙三年，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终于开始了。这届秀女中出身高贵的不在少数，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遏必隆的女儿钮祜禄氏、鳌拜的女儿瓜尔佳氏以及佟国维的女儿佟氏。
其中，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的呼声最高，其次是佟国维的女儿佟氏。反倒是四大辅臣之后的索尼，他的孙女并不被人看好。
索尼虽然是四大辅臣之首，但他儿子并不出色，又因他曾经掌管内务府，鳌拜没少说他是‘满洲下人’。他的孙女也被戏称为‘满洲下人之女’。
除了这几个出身高贵的满洲旗贵女，蒙古那边也有不少适龄的贵女，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就送来了两人。加上其他家族的，也有五六个出身高贵的。
这几年玄烨已经慢慢学会控制情绪，他一一诉说着这些贵女的出身，问道：“姐姐觉得我应该选谁？”
他面上平静，心里忐忑，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柔，他想看到云柔失望或者愤怒、难过的眼神，可惜他没有。
云柔比他这个当事人还平静，她道：“皇上这不是难为我吗？我猜您和太皇太后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吧？我猜太皇太后选的是赫舍里氏吧，就是不知道皇上选的谁？”
太皇太后的心思很好猜。博尔济吉特氏已经出了好几任皇后，宗室绝对不会在允许蒙古的女人做皇后。太皇太后呢？她也担心若失去联姻，大清会对蒙古动手。因为她绝对会促成蒙古女人入宫。
皇后做不成，可以做妃子嘛。相信这一点宗室也是宗室想要看到的。
妃子跟妃子也是不同的，有实权当然比没实权要好。若皇后出身高贵，高贵到足以跟蒙古妃嫔抗衡，这对蒙古来说是十分不利的。所以，太皇太后绝对不会选鳌拜或者遏必隆的女儿。
她一定会选赫舍里氏。
赫舍里氏出身低，她想要在宫中立足，只有依附太皇太后。
这就是太皇太后想要看到的。
玄烨挑眉，“你不喜欢赫舍里氏？”
云柔摇头，她轻笑一下，道：“我又不认识她，再说我喜不喜欢她跟皇上选谁做皇后有什么关系？那不成我说我喜欢瓜尔佳氏，皇上您就选她做皇后不成？”
说喜欢瓜尔佳氏其实是玩笑，她只是厌恶太皇太后三言两语就把一个无辜的姑娘当成政治的牺牲品。
鳌拜蛮横，所以就把他女儿赐婚给死对头苏克萨哈的儿子。结果呢？鳌拜对苏克萨哈不还是说杀就杀。
好好地一个姑娘因为亲眼目睹这一切，年纪轻轻就被逼疯了。
她说自己喜欢瓜尔佳氏是因为她知道，不管是皇上还是太皇太后都不会让鳌拜的女儿入宫。
康熙沉默，良久，他道：“除了她呢？”
云柔满脸嘲弄，看吧，她就知道是这样。既然如此，又何必问她呢？
不管云柔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服，大选依旧在继续。皇上最终还是在钮祜禄氏与赫舍里氏之间选择了赫舍里氏。而瓜尔佳氏也被他赐婚给苏克萨哈的长子查克旦。
云柔看着康熙冷笑，她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可爱、无助的小可怜，他长大了。长大到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
“瓜尔佳氏蛮横无理，与其父如出一辙，像她这样的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再说查克旦也不错，年轻有为，两个人也算是门当户对。”康熙努力解释着。
云柔冷冷的道：“是吗？皇上别告诉我您不知道鳌拜一直想要杀他，您真觉得用一个女儿能保住苏克萨哈一家子的命么？”
鳌拜想杀苏克萨哈之心路人皆知，他与苏克萨哈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真要说还要从当初多尔衮当政说起。
云柔不觉得一个女儿能有那么大的作用，可以平息两旗之间的恩怨。
但圣旨已下，这是既定的历史，她不想跟皇上瞎掰扯。
因为生气，云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康熙脸色阴沉的可怕。正好此时鳌拜坚决反对皇上立赫舍里氏为皇后，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是‘满洲下人之女’，所有人都以为皇上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康熙也不解释，这是他第一次力排众议执意娶了赫舍里氏做皇后。
太皇太后说，娶了赫舍里氏，索尼就不好再装聋作哑，他肯定会对付鳌拜。
康熙冷笑：“皇祖母，这就是您说的助力？”他都立了赫舍里氏做皇后，索尼依旧是之前那副样子。既不积极主动对付鳌拜，在他明示暗示要亲政的时候装聋作哑，当听不见。
这种助力，别说索尼的孙女，其他谁人的女儿、孙女做不得？
太皇太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毕竟人是她选的。她当初虽然有些私心，但也确实有为了皇上着想。
四大辅臣，遏必隆跟鳌拜一个鼻孔出气，钮祜禄氏还是鳌拜的义女，就凭她这个身份就不能做皇后。
不然谁知道大清的未来是姓爱新觉罗还是瓜尔佳？
钮祜禄氏不行，瓜尔佳氏更不行，可不就剩下一个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
她哪里知道索尼也是个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