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宣纸放了回去,云柔神色淡淡，“本宫也不是怀疑你，你说你双手能写字。可你这些宫规里面分明是三种笔迹,这你又怎么解释？”
死命控制住因惊讶想要抬起的头,丽常在面带委屈,“娘娘若想要卑妾继续禁足大可以直说，何必这般污蔑臣妾呢。”
“污蔑？”伸手捏住丽常在的下巴迫使对方看向自己,她道：“良嫔没告诉你么？本宫幼时也帮前五福晋作弊写过字，这个帮你的人尽管已经在努力模仿你的字体，但也不是毫无破绽。”
她从吓傻的良嫔手里翻出几张丽常在写的宫规，指着其中的一个字说道：“你们看这个字,丽常在自幼受宠,她的字带着一股高傲劲儿。反观另一张,同一个字看着没差别，实际上意境并不同，我猜帮你作弊的应该是个丫头，还是个心大、带着不干的丫头。”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门口，那里站着跟随丽常在从江宁来的宫女。
抚琴低眉顺目的站着,看着跟其他丫头一样。
丽常在咬牙,以往不觉得，现在被淑贵妃指出来她忽然觉得那个字有些碍眼。
死死扯着手里的帕子,她告诉自己,淑贵妃是炸她的，对方根本就没看出来,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目的就是挑拨自己跟抚琴的关系。
谁都知道抚琴是她从江宁带来的，是她唯一的心腹,如两人离了心，她就断了臂膀。
她高扬起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挑拨离间的手段未免太低级了。”
云柔嗤笑，“你不承认便算了。本宫知道你聪明，人聪明不要紧，但要用对地方。”说完云柔便不再理会她。
抚琴跟当初的她何其相似，但两人又有所不同。她当初担心被玛姆发现，特意练习了两种字体，或许正是如此，尽管她努力模仿云宛，仔细看还是很容易发现破绽。
这个人却不同，她应该是从小被培养跟丽常在写同一种字体的。曹家或许知道这件事，甚至是吩咐她如此，所以她只会这一种写法。她的字迹足够以假乱真。
云柔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她当初干过这种事。
宫规是她让柳嬷嬷送去的，送的最繁琐那一版本。按照她估算的，没有三个月丽常在绝对出不来。可现在她偏偏出来了。
所以，她打算炸一炸对方。
没想到居然还真被她炸出来了。
丽常在小情绪隐藏的很好，她离得近又一直注意观察着所以才会发现对方轻微的动作，也更加确定这些并不是对方自己写的。
云柔没忘记自己现在要扮演的角色，一个嫉妒、恶毒的宫妃。
既然是恶毒的，当然要致力于给别人找事，尤其是挑拨离间丽常在主仆关系。
云柔有些意犹未尽，她发现做恶毒宫妃挺有意思的，若不是皇上说该让丽常在出来蹦跶蹦跶，让曹家知道她‘受宠’，她都打算继续为难丽常在了。
而且她的肚子也到了快掩饰不住的时候。她还要找理由让自己被禁足呢。
想到这个，云柔有些发愁，以她如今的地位，谁敢公然挑衅她呢？
丽常在嘴上不说心里对云柔的话还是起疑了，回到住处她叫来抚琴，拉着对方的手，道：“这么多年你跟着我着实受了不少苦，回想小时候读书写字，你都不能有自己的爱好，只能临摹我的字帖。你心中可有怨恨？”
说完她紧紧盯着抚琴的脸，就怕错过对方任何变化。
抚琴赶紧跪在地上，“小姐何出此言，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若没有小姐奴婢早就饿死了，又哪有今日。”
她不知道丽常在为何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抚琴吓的直哆嗦。她是丽常在的心腹，从小跟着丽常在，自然知道丽常在的心有多狠。
曹府那些丫头，但凡是让她有点怀疑的，如今坟头草都不知长了多高，她可不想步了对方后尘。
看着抚琴害怕的样子，丽常在笑了，她亲自把人拉起来，“你瞧你，我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快起来吧。你，我自然是知道的，若不然曹府那么多人，我也不会只带了你。如今咱俩在这后宫相依为命，我也是担心有人到你跟前说些什么，故意挑拨咱们的关系。”
抚琴心中了然，定是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她咬着唇小心翼翼的试探，“主子可是奴婢帮您写字的事儿暴露了？是谁？”她满脸杀气腾腾。
这不仅仅是为了丽常在，也是为了她自己。
宫女不能识字，若是被人知道她会写字，也没有好下场。
丽常在抿着唇，她伸手敲击着桌面，“这就需要你去调查了。另外你在找人问问淑贵妃跟前五福晋的事儿，重点是淑贵妃入宫之前。记住小心些，别让人发发现了。”
她现在倒是庆幸自己住的不是西六宫，佟贵妃不管事，方便她行事。若是在西六宫淑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她恐怕第一时间就被人发现了。
打听事需要就需要银子，丽常在跟宫中的妃嫔不同。自从亲身经历种红薯事件后，后妃们花银子都不敢大手大脚了，她们生怕皇上觉得她们铺张浪费，再把她们丢去种地。
丽常在在曹家的时候过的就是奢侈的生活，不，应该说曹家从孙氏开始过的就是这种奢靡生活。上到主子下到奴才都是如此。像抚琴这种主子身边的大丫头，放到外面都是千金小姐做派。
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出手格外大方，一次两次也养刁了宫中奴才的胃口。尤其这次她们打听的还是淑贵妃，没有几十、上百两银子别人根本不开口。
看着抚琴手里的银票，小太监道：“你说淑贵妃娘娘啊，她跟前五福晋自然是有怨的，”说着还示意的看了眼抚琴手里的银子。
把五十两的银票给了他，抚琴没好气的说道：“我劝你最好真能说点有用的东西。我家主子虽然不如淑贵妃地位高，可你也看见了，皇上对主子是什么态度。”
自丽常在被解了禁足，康熙连着两日召她‘侍寝’，且日日折腾的浑身紫紫青青。丽常在主仆把这当成是她受宠的荣耀。
小太监点头哈腰，“那当然，也就是丽常在，换做旁人，奴才也不敢说啊。”小太监不客气的把银子揣到袖口，然后就把云柔跟云宛之间的事儿说了出来。
抚琴也会挑人，她挑的这个小太监住京中的太监房，太监房并不在皇宫，是以他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拿人钱财就要给人办事，一百两银子换大家都知道的秘密还是很划算的。
抚琴又警告了小太监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去跟丽常在回信。
丽常在脸黑，原来是曾经给人代过笔，难怪呢。
“那淑贵妃小产过的事儿呢？”比起字迹，她显然更关心这个。
抚琴道：“奴婢也打听清楚了。据说因为前五福晋的阿玛扎哈里的身世被曝光，前五福晋怀恨在心，经常找茬。她本来是打算陷害淑贵妃的，没想到淑贵妃也怀孕了。两个人同时落水她安然无恙，淑贵妃就小产了。”
云宛说五阿哥喜欢淑贵妃的事儿自然没人敢瞎说，抚琴就自动脑补以为是云宛记恨淑贵妃。
想想也是，一个奸生子的女儿，一个高高在上的后妃，换做是她，她也会不甘心。
“奴婢听说淑贵妃因为这事儿受了不小的打击，宫里面没人赶在淑贵妃面前提此时，大家都默认了十六阿哥就是她第一个孩子。曾经有人背后惋惜被淑贵妃知道了，她当即就发了疯，据说那人都被杖毙了。淑贵妃为此还病了好几个月。”
杖毙人肯定是假的，得知丽常在是个散财童子，云柔觉得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人。抚琴真以为她到处打听自己的事儿，云柔就不知道，实际上大家都看在眼里，云柔甚至还让宫里眼生的太监去赚这笔银子。
事儿当然就是这太监胡编乱造出来的。为的就是刺激丽常在，让丽常在以为她真抓住了把柄。
是吗？
丽常在沉思很久，有了计划。
这日，请安结束，丽常在并未回永和宫，而是追上了云柔，她手里捧着个抹额，“淑贵妃娘娘，卑妾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多亏娘娘不吝赐教，卑妾没别的本事，做了一条抹额送与娘娘赔罪，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丽常在叫出她的地方很有意思，即将出慈宁宫的岔路上。皇上经常带着皇阿哥们前来请安，以往她们都是等皇上来了才走的。今日太后乏困，就早早地打发了她们。
在皇上随时会来的时候给淑贵妃送东西，端的是好心机。
然，事实上是，丽常在凑过来的时候忽然道：“娘娘如此疼爱十六阿哥，为了十六阿哥甚至抹杀祂的存在，可有想过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若牠还活着，看到娘娘如此，会怎么想？”
她声音很小，只有云柔跟身边的几个人听见了，又因为站立角度的问题别人根本没看到她开口。
云柔眼睛亮了，她心说来了。这丽常在真上道，也不枉费她让人自污。
众人只看见丽常在送了一条抹额给淑贵妃，结果淑贵妃挥开宫女，上前抓住丽常在的胳膊，对着人家的脸就狂扇起来。
空气中一片寂静，只有淑贵妃啪啪打脸声，众人都被吓傻了。最后还是郭贵人最先回神，她抑制住眼底的兴奋，大喊道：“淑贵妃娘娘您在做什么，就算您不喜欢丽常在送的抹额也不能这样，丽常在也是好心，请娘娘恕罪。”
事情就是这么巧，康熙带着皇阿哥们就在这时候赶到了。康熙冷着脸，“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太后喜欢安静，聚集在这儿是想干什么？”
郭贵人抢先说道：“皇上，是淑贵妃娘娘，丽常在送了她一条抹额，娘娘不知发什么疯，对着丽常在的脸就扇了起来。”
说到这她不可避免的抖了抖，淑贵妃刚才的样子很吓人，瞧瞧丽常在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众人下意识的朝丽常在看去，这一看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不少人用隐晦的目光打量淑贵妃，没想到看似柔弱的贵妃娘娘，打起人来也这般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