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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噩梦与莲藕排骨汤(1 / 2)

陆雨昭说好陪顾昀喝酒, 和店老板闲聊之下忘了个干净,等意识过来,顾昀一个人喝闷酒喝得醉醺醺地, 撑着后颈一点一点,下巴几乎栽到桌子上。

也是稀奇, 往日是她喝两杯就醉了,顾昀才是那个酒量好的。也不知道今天他自己灌了多少。

陆雨昭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 “喂, 能走得动路吗?”

“嗯。”顾昀撑着桌子站起来, 默不作声就往外去了。

从肥羊酒店出来, 夜色渐浓。

顾昀除了脚步几分虚浮, 认不得路整个人还算可控。陆雨昭领着他回了家, 他一沾床就趴下睡死了,陆雨昭扯也扯不动。

岁微端着打满温水的铜盆进来, 放在床边小几,诧异问:“郎君喝醉了?”

“嗯。”陆雨昭取走白色帕子,“我来吧。”

给他擦个脸得了, 就不弄醒他了。

“郎君醉的样子比娘子好多了,娘子不知道有多闹腾。”岁微蓦地说了句。

陆雨昭:“……?”

岁微一脸认真看着她,“真的, 多亏郎君照顾体贴你,不然早就被扔出去了。”

陆雨昭哭笑不得,“他不洗澡就上床, 鞋袜都不脱,我还没把他扔出去呢!”

真是的,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

陆雨昭瞪了岁微一眼,把她赶出了内室。

岁微抿了抿嘴, 小声说:“娘子,你们走后,白天祠堂那事儿太夫人知道了,素秋来找你们时你们都不在……大家都说太夫人憋着气呢。”

陆雨昭敛容问:“很生气?”

“都这样传的。”岁微犹疑道,“等郎君醒了,娘子不如和郎君谈谈,去同太夫人认个错。”

“好,我知道了。”陆雨昭点点头,“你早些睡吧。”

岁微关上门离开了,陆雨昭替顾昀擦了脸,又脱了鞋袜和外衫。拉开被子给他盖上,她坐上床沿拍了拍他,“明日跟我去认个错,啊?”

似在回答陆雨昭一般,顾昀含糊应了声。

陆雨昭满意起身,准备去洗漱,顾昀蓦地抓住了她的手,她又跌坐在床沿上。

床上的人阖着眼没有醒,应当是下意识的动作,陆雨昭小心翼翼抽回手,一边嘀咕,“你这人自己不洗澡,咋还不准我洗呢?”

顾昀没应声,将陆雨昭的手递到自己唇边,自手指到手心,熨烫下一个流连的吻。

陆雨昭感到手心的呼吸黏热,她脸微微红,“干嘛呢,死小子。”

而后紧接着,拉着陆雨昭一拽,压在后脑勺枕上她的半个手臂。

陆雨昭不得已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这一副无论如何也不放她去洗澡的驾驶,陆雨昭彻底没辙了,“算了,反正你也臭烘烘的,床上也被你搞得臭烘烘的,洗跟不洗没啥两样了……”

陆雨昭跟着侧躺了下来,拉过被子把两个人盖得严严实实,决心就这样睡了。

-

顾昀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从他大约四五岁开始,那时候逐渐记事,对生母有依稀记忆。

那是一个眉眼温婉的女人,她躺在庭院的贵妃椅上。庭院一颗梧桐树下,正值深秋,枯黄落叶坠落,如同金蝶纷舞。

他站在她的身侧,一个黑衣男人始终牵着他的手。

她摸了摸顾昀的头,“跟他走吧,阿昀。”

女人的身体孱弱而瘦削,抬起手臂去触碰他的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始终是笑着的,那是一个如释重负的松惬笑容,在纷纷坠落的落叶里,她跌下了手臂。

仿若终于要奔赴向她的情人,女人的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四五岁的小孩子还不懂生离死别,呆呆地问:“阿娘睡着了?”

“他去找你父亲了。”男人蹲下身体,恭谨地朝女人行了一礼,“我会好好照顾阿昀的,您走好。”

“我父亲?”自他降生的那一刻,四五岁的记忆里,就不曾出现过父亲的身影。在母亲的教导里,也从来没提起过父亲,似乎是讳莫如深的存在。

父亲是什么?对于他来讲,这个词语太陌生了,他不明白。

男人没有多做解释,转而又说:“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小孩儿眨了眨眼,“哦。”

“你还有一个兄长和姐姐,将来或许还有妹妹或弟弟。”男人对他说,“大家都会欢迎你,你要同他们好好相处。”

男人一直牵着他,他看不清男人的身影,他只觉他高而伟岸。即便他蹲下来,他也只瞧得见他宽阔的双肩。

……

慢慢地,梧桐叶由黄转绿,似乎变了庭院,他终于看清了父亲的脸。

男人眉宇刚硬,气势威严,符合他所有对父亲的想象。

但他不苟言笑,总是崩着脸不停对他讲“你与众不同”、“你是天才”,这个念头在他肚子播下一颗种子,慢慢生根发芽直至根深蒂固,小孩儿对自己说,我必须优秀。

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断定他是天才。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阿姐和阿兄,是三人一同去上课的路上。

阿兄和阿姐走在前面,阿姐瞧见一个卖栗糕的摊位,阿姐拉着阿兄的胳膊撒娇要买,他吞了吞口水,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出声,“哥哥,我也想……”

话未落,阿姐的脸瞬间拉下来,她冷冷瞥过来,头也不回地拉走了阿兄,“他是我阿兄,不是你哥哥。”

那是一个看多余累赘的神色。

就譬如暗地里不下多次,阿姐转过头来,抬着下巴,神色轻蔑而挑衅,嘴巴无声张合:小、杂、种。

为此,终于有一天,在老先生的课堂散学之后,他和阿姐打了一架。

阿兄来劝架,脸上被挠出血印,他气冲冲甩袖而去,“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两个人鼻青脸肿,父亲赶到时一阵痛骂,阿兄也被牵连,三个人跪了一日一夜的祠堂。

翌日天未亮,穿着绯色官袍的父亲走进祠堂,他在去上朝问顾昀,“认不认错?”

顾昀转过头去,犟声不言。

父亲去问阿姐,阿姐也咬唇不认,不刻抖着肩泣不成声,“我不认,我没有错!他是罪魁祸首,父亲偏心!祖母偏心!……你们都向着他吧,我只要阿兄和母亲,我们搬出去好了,你和他相亲相爱去吧!”

“你!”父亲抬手掌掴下来,阿兄扑过来,生生挡住了这记耳光。

阿兄侧着被打的那半边脸,看也未看顾昀一眼,咬牙道:“够了!阿晚,给我向父亲认错!”

阿姐嚎啕大哭,扶着阿兄站起来,“我认错,我认错,阿兄你要不要紧……”

与顾昀擦身而过时,阿兄压着嗓子自哂问他,“你满意了吧?”

你满意了吧。

顾昀双目迷茫,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到这个家来,就是个错误。

他就是阿姐口中那个破坏家庭的罪魁祸首。

院子里的梧桐树近来剥皮,裸漏出赤褐色的纹路,年轮一圈一圈,叶落叶生,叶黄叶绿又一年。

后来,顾家主母病逝。顾昀被选去东宫作太子伴读,一切似乎渐渐好了起来。

除夕夜里,祖母对他说:“总有个磨合的过程,你永远是顾家人,是我的孙子。”

她又叫来守夜的阿姐和阿兄,“陪着阿昀去玩罢。”

老太太乏了熬不住,简单吩咐了两句就去睡了,“你们三个小年轻一块守夜吧。”

阿兄没说什么,只点头应了好。

阿姐缠着阿兄问一句诗的释义,阿兄拿笔瞧上她的脑门,笑骂她笨。笑闹之间新的一年到了,阿姐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蹭了一脸笔墨。

阿兄笑着拿帕子给她擦,顾昀默默翻开那本诗册,指着某页向阿兄请教。

阿兄替妹妹擦脸的手一顿,他捏着帕子瞥了顾昀一眼,意味不明哂笑了声,又转头继续去擦阿姐脸上的墨汁了。

他低语道:“你是神童,你是太子伴读,你比我聪明……你向我请教?”

他绷着嗓音一字一顿说道,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你不觉得虚伪吗?”

……

灯影烛火影绰的除夕夜,这热闹浓烈的画面霎时如同画卷被撕碎,化作齑粉。

眼前陡然一黑,等到顾昀意识过来,无边的幽蓝笼罩全身,一股溺水的窒息感袭来,他猛地惊醒过来。

顾昀双目空茫,望着床帐大喘气,双手紧紧攒着被子,指骨都泛了白。

耳边熹微人声将顾昀慢慢拉了回来,他依旧有些恍惚。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你做噩梦了?”

视线慢慢清晰,待他慢慢看清那只手的主人,五感也缓缓感到了真切。

陆雨昭的脑袋近在咫尺,她侧躺在他身侧,在一片漆黑里自言自语嘀咕,“醒还是没醒阿,刚刚吓我一跳……”

“醒了。”顾昀哑着嗓子回。

他转了个身侧躺过来,静静看着陆雨昭半晌,忽而猝不及防抱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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