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民陪着严庆林说了会话,叶聪抱着自己组装好的木头枪过来,直接塞到沈卫民怀里,“小叔,这个你帮我保存着。”
沈卫民当然应好。李家康和叶聪算是比较好养活的孩子了,从部队来到陌生的山沟沟,适应的还如此良好。沈卫民做的那些玩具,他俩都喜欢,爱不释手,不过要说这最爱还是这两把可拆装的木头枪。
严庆林看一直长不大的小舅子现在也有小孩要照顾了,心里不免有些唏嘘。那把木头枪,他以为是实心的,就看到他小舅子上了发条往他这边比划。
“咦——”严庆林惊讶的不可思议,“不是实心的?”
沈卫民点头,“为了锻炼他们的动手能力,我尝试着把各方面零件分开来,有些地方木头可以做,有些地方就必须得用到铁,为了把我画的图纸上的零件制出来,铁匠师傅都被我搞怕了。”
严庆林接过去,枪身不算小,不过小孩子也能捧着。手感虽然差点,但是重量却正正好。严庆林试着拆装,他之前有经验,感觉很好上手,相似却又和现在正在服役的枪械有些微不同,尝试扣动扳机。
!!
李招娣临近晌午才回来。今天日子特殊,沈家沟凡是嘴条利索的妇女都被征召去赵兰婆家了,想看看她婆家到底咋回事,发生了什么?
李招娣的身份更特殊些,那也是她亲家。尽管除了沈芝刚结婚那会儿她去过几次,之后两亲家再没交际,就是沈芝几个孩子出生该随的礼李招娣也是叫人捎去的。
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也不算失礼。这年头,谁家都忙,每天忙着上工,忙着填饱肚子,谁有闲心去这去那。其实说到底了还是不亲近,沈秀家三个孩子,李招娣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的。
早先不亲近,虽然没断亲也差不多了。时隔这许久登门却是这样的情况,还是令人不胜唏嘘。
李招娣进门,沈卫民和沈秀对视一眼,打眼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情况有些糟。“娘,事成不成的也过去了。说到底又不是咱家的事儿,你干啥放在心上?”沈秀劝道。
“想想就气人,一个村儿的伯娘、婶子给她出头,她自己反倒是像被逼的似的,惹得我们在别村被指指点点,反倒像是我们逼着她离婚似的。”李招娣接过老儿子递过来热茶,喉咙终于好受了些。
赵兰那个拎不清的,这次也是最后了,再有什么看村里谁还出头?宋引弟也是个软蛋,也就指使她儿媳妇的时候利落,到了外人面前连话都说不全乎,三辊子打不出一个屁。就说她们娘俩不用去,那早早就一屁股坐上了驴车,赵兰怀孕,一路上只吐酸水,她自己半生不死的,反累她们也难受。
可遭了罪了。
“娘,”沈卫民感受到李招娣身上的火气,有些无奈,这不是早先就可以预见的结果吗?
李招娣摆摆手,“你先别说话,让我还两口气。”
“奶奶,你回来了呀。”李家康从西屋出来,看到李招娣,亲亲热热的喊道。
“哎呦,我大孙子啊,”李招娣本来还冷冷的声音迅速变成甜腻高嗓,接着去关心她孙子早上吃了什么,在家干了什么去了。看的旁边的沈卫民和沈秀一愣一愣的。
“我弟这就要失宠了,”沈秀笑他。
“是吧。”沈卫民也笑。
这要是在以前,李招娣心情不畅,沈卫民说几句话比谁都管用。但是现在,得她大孙子开口才能成喽!不过怎么都好,老人不憋在心里就成。看着两个小孩围着他奶东拉西扯,沈卫民只觉得好笑。
赵兰这事在沈家沟到底引起了什么样的涟漪?沈家人并没有多少实感。
到点沈卫民送李家康和叶聪去西头沈爷沈奶家,走进小院,发现里面大变了样子。平常总是堆满小院的工具、木板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颇具特色的秋千,和几把小孩也能坐的稳当的矮凳子。院里的藤床上面也多了两个小小的蒲团,小小圆圆的,看着就让人会心
一笑。
在沈新乾和李招娣跟前,沈卫民还有几分把握说自己的地位勉强还是能稍稍占上风,毕竟是他亲爹亲娘。不过在沈爷沈奶这,看起来他是完全没有胜算。
果然,他和俩孩子一起到,他爷他奶对着他说了一句“回来啦?”然后就没有然后,围着重孙子说话去了。
沈卫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不该在这里。不过来都来了可不能丢份儿,“爷奶,俩娃就麻烦你们了,要是他俩不听话一定告诉我。我还有事忙,先走一步。”
沈卫民强装镇定的说道,迎来的是沈爷沈奶随意摆了摆手,不听话的混小子,哪比得上他家重孙子重要。行吧!所幸沈卫民现在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良好的适应了,呀不会感觉郁闷。
沈卫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大队部。离老远就看见吴和平和几位村里管事的正站院里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现在是农闲时候,以前农忙的时候村里人去镇上或者更远的地方做长工或者短工,现在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一到农闲大都是进山打猎,偶采果子,担些山货,备着等冬天吃用,这就是他们老百姓的生活。
现在村里正在商量的事情是今年去公社挖河的工作该怎么分配,本来像这样的事情,每家每户都该出个人,当然只要青壮年劳动力,但是今年公社批下来的名额有限,大家能有个转换,不用每家各个都去,所以这选谁不选谁得他们做决定。
正说着话,就听旁边的有人说,“长发,那是你堂外甥吧?他是往我们这边过来的不?”
吴和平和李长发抬头看去,就看到明显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沈卫民。
但是这哪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沈三柱子,这分分明明是一个城里人了。白衬衫、黑裤子配上解放鞋,脊背挺直,嘴角含笑,精神儿的一小伙越走越近,他们几个心中的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
到了现在,吴和平不得不承认,他儿子是彻底被比下去了。着看这股子精气神,沈家沟就没有能比得上的。这要是在公社看见,他恐怕都不敢认这是他们村里
的沈三柱子。
等沈卫民走近,他真切的感叹:“三柱,两个月正没见,你这大变样了,在面外面见到你叔都不敢认了。村里人都好奇省城长什么样,等有时间你好好和大家伙说说,没去过也过过耳瘾。”
自从沈三柱被借调去省机械厂工作的消息传出来,沈家沟私下可炸了锅了。且不说沈卫民最后真正能挣多少钱,单说这个事情本身就足够令人惊讶,等以后回来沈三柱也是在省城“住”过的人了。
一个正事不干的少年,曾几何时在沈家沟被人嫌狗嫌,走出去却受人欢迎了,先是成了县城机械厂的正式工,还受到重用,被借调去省机械厂去了。这可完全超乎沈家沟村里人的想象?
“都是厂里领导厚爱,不然以我这么浅的资历怎么可能有这个机会?”沈卫民谦虚了两把,然后爽快答应:“不过我确实好好逛了逛,大家要是好奇,可以家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样的!”吴和平拍拍沈卫民的肩膀,就算走出去了,和他们说话也没有带着疏离,很好很好。旁边的李长发问道,“怎么到大队办公室来了?找我们有事?”
沈卫民站正,老实的笑笑,“我确实有事情要和几位叔伯舅舅商量商量。”他本来想先以为只有吴和平李长发在,想先听听他们意见的,却没想到都在,不过这样也好。
沈家沟选出来的各位领导很均匀,每个姓氏都有代表。这届选举沈姓一族人深感羞愧故放弃名额,现在在场的沈姓族人是村里婚丧嫁娶主事人,沈卫民该称一声三爷爷。
“哦?”几个人互相看看,十分好奇沈卫民找他们到底什么事情。
沈卫民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下。要想在沈家沟成事,怎么都越不过眼前这几个人去,既然能当选为村干部,必是有一定的威望,为人做事还算不错,不然大家为什么选他?要是能得到他们支持,事情是必定是事半功倍。
吴和平虽然笑呵呵的答应了,心里却并不重视,还调侃这沈三柱进城当了工人,就是不一样,和他们说话都是
一套一套的了,然后就听见沈卫民说出了自己的规划。吴和平什么也管不得了,他看向沈卫民:“三柱子,你的意思是说咱们村里能这么干?”
不是村里能干,是非得村里一起干不成,非要说的话他们算是合作共赢。和沈家沟集体利益挂钩,让社员参与其中,他们才有前(钱)路。
“我觉得应该试一试。我也是走出去才知道生产队集体能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虽然说整体环境如此,不过还是有许多较为富足的生产队,他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有副业。好些咱们的条件跟人比不上,交通便利、有养鱼塘、有拖拉机。咱们最大的优势就是背靠红池山,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珍贵财富,养育了我们沈家沟一代又一代,就算到现在也丝毫不输于人。”
沈卫民最近这段时间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宣传。宣传的目的,简单来说就是让别人认可自己。他现在能够熟练的运用很多技巧,让自己的言说能够最快最好的获得收听者的共鸣。
就比如现在,沈卫民这么一大长串话下来,听得生产队几个干部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那如果如你所说的要是我们村建成副产品加工厂,我们应该怎么运作?”李长发问道,他们到底是农民,平常农事繁忙的时候,哪有时间再关心其他。
旁边也有人担心,“这样做真的符合规定吗?要是到时候被按上投机倒把的名声,咋办?”
“这件事情不用担心,我既然提当然就是因为它国家规定。我已经托县城认识的朋友打听了,如果我们村要开始干,各项手续一定齐全。
咱们池县现在的县长林建业同志是从京市调来的,是一名确确实实想要大干一番出成绩的同志。知道听我们这村这么有上进心,高兴的不行,要是我们做得好,没准还能在池县当个典型,让大家知道呢。”沈卫民信口说道,他还没有见到杨文也,不过想也知道事情问题不大,他们这位县长可比想象中的大胆。
“那这销路……”要说是一个生产队发展副业最关心的是什么?那当然就是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