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道能救人,哪怕只是给人减轻了几分痛苦,他肯定只有高兴。”沈卫民不会收这个钱。
看沈卫民坚持,程振华把钱收了回去。
“你猜到了我是军人。”程振华说的笃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细节让他觉察出了,但是现在想想应该是青年转变态度的当时。
沈为民点头,“我看到了伤员身上有枪夹。”
“不怕自己弄错了?”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都想试一试。我大哥就是军人,如果躺在那里的是他,我希望也有司机为他停车,然后尽力救他。”
这是沈为民以一个没长过见识的农村孩子的身份说的话。事实上,他的愿望更宏大些,他希望为国为民做过贡献有过牺牲的每一个人,最后都能为民所不负。
程振华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青年。
沈卫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对方比他年长,又是真正沾过血的军人,一旦气势全开,给人的压力是极大的。
“你很不错。”程振华突然笑了笑。
沈卫民点头,他冲程振华点点头,“程同志,我们有缘再见。”
程振华颔首,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坐回凳子,开始吃饭。青年算是贴心的,没有给他买包子油条,而是当饱的大饼,热乎的,还有只剩瓶底的炒酱,应该是家里给小同志带的出差干粮。
程振华出身好,却是从底层一步步升上来,什么苦都吃过,现在这顿算是他这几天吃的难得的好饭了。狠狠咬了一口大饼,热乎劲道,一张大饼下肚,他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大饼蘸酱,人间美味。
程振华卷着饼往瓶底蘸了蘸,入口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是他熟悉的味道。等等,这个沈卫民是池县机械厂的工人,大概率也是池县人。
不是吧?
“吃上了?”明越从办公室走出来,他也是突然想起来程振华应该还没吃饭,知道对方肯定离不开,他想着先去给他打份饭,没想到出来就看到他正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呢。
“啊。”程振华有些心不在焉。
“
怎么了?”明越不明所以。
“刚见到战友亲属了。”程振华低声说道。
明越左右看看,走廊里空荡荡的。
·
徐进山今天难得清闲,厂里最近出货多,但是货车就这么几辆,都散出去之后,谁着急都没着。半下午坐在办公室喝茶的时候,厂长过来了,可把徐进山吓得不轻,虽然他问心无愧,但是厂里最近关于他的流言,他自己都略有耳闻。
就在徐进山思考着要不要主动解释的时候,厂长说话了,说新来的沈卫民和他儿子做了好事了。省机械厂齐厂长亲自来电话,替他们请假,说要是他俩晚回来,让厂里千万别苛责。
这句话拆解开来,徐进山句句都认识,组合起来却让人费解。
吕厂长何尝不是一样。正说着话呢,电话响了,徐进山赶紧接起来。电话那头两个小年青要请假,说是半路救人直接把人载去了离城县医院,耽搁了时间,所以他们今天得晚回来会儿。
通过电话也说不清楚,徐进山就晕晕乎乎说要是累得很,就让他们在离城休息一晚,遭到了拒绝。挂了电话又和吕厂长合计一番,大概得出个结论,这俩小子救的人恐怕了不得。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一切都还得等两小子回来再说。
徐进山正送吕厂长出去呢,就听见停车场吵吵闹闹,动静还不小。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过去看情况。
到地方,一眼就看到去省城的三辆车回来了两辆。第一辆车完好无损,第二辆车却有些异样,前头有凹陷,车灯掉了一个,后面货好像也有两箱受损。
吕厂长和徐进山当场差点过去,厂里这几辆大家伙是他们的命根子啊。当初费了老劲儿才弄到手,为了这个他俩当初还在省机械厂齐厂长跟前立过军令状,一定会保管好,这才几天!
车前人群中,秦志峰在高谈论阔,只见面带自得,仿佛车上的伤痕是他的勋功章似的。
“这是咋子回事?”徐进山带着气打断说话的众人。
看到吕厂长和徐进山过来,众人赶紧请示,“厂
长,徐队长,志峰说回来路上碰到劫子了,他们是好不容易才逃脱,后面两个年轻的恐怕凶多吉少,我们立刻报公安吧。”
遇到拦路劫子,可非同小可,运气稍微差点,都留不了命,还是得早做打算。
徐进山吓了一跳,不过想了想时间节点很快又平静下来。两个小子可刚给他们打过电话,这个总是出不了错的。
吕厂长和徐进山对视一眼。吕厂长微微点头,他朝前走一步:“秦志峰,你仔细说说。”
秦志峰上前走一步,把事儿仔细叙述了一遍,前面确实是他眼里看到的真实情况,后面就……“穿‘蓑笠’的劫子在车屁股后面追赶好久,刚开始还有劫子在前面拦着,货车就是那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大树,也幸亏我技术好,擦边开了出来,又加速甩了一群劫子。”
说着害怕众人不相信似的,秦志峰戳了戳旁边和他同组的搭档,“老二,你说是不是。”
老二低着头,很久才说了一句,“……是。”
“老二被吓坏了,开车就应该提前有这个觉悟,这都接受不了,真不中用。”秦志峰看上去有些兴奋。
“你开车前一晚上又喝酒了?”徐进山厉声问道。
“昨天晚上我堂姐夫也就是省机械厂仓库孟主任非拉我喝点,不过我早就清醒了,不然也不能从劫子手里逃出来。”秦志峰解释,不过态度满是不以为然。
徐进山皱眉,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吕厂长拦住了。“正峰,你和我细说说,你后面两个年轻人怎么样了?”吕厂长轻声问道。
“我们拖住劫子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倒车回走,就停在原地,恐怕劫子不过去找他们似的。我们跑的就凶险,他们恐怕凶多吉少。”秦志峰面露沉痛,接着话锋一转:“早就和队长你说不该找年轻人开车,没有经验定性,也不会看眼色,只会闯祸,你偏不听,现在把自己儿子折里了,看你回家怎么和你婆娘交待。事先说明,这你可怨我?”
“秦志峰,你别满嘴喷粪咒我儿子,”徐进山看他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儿子说没了
,怒不可遏。
“实话都难听,你不想听,我还不想说呢。”秦志峰小人得意。
“那正峰同志,你咋没立刻报公安去,你说这也是三四个小时前的事情了。回来路上总不能没有遇到一家公安局,你同事都落劫子手里了,你咋不想想也许他们还有救呢?”吕厂长声音更轻了。
周围人这才回过点味来,瞥看了一眼秦志峰,纷纷往旁边挪了挪。大家一个厂子待着,不说处出多深的感情,但起码不能处成见死不救吧,报公安又不费劲。按照常理遇到这事,就算后面没有同事可能遇害,第一反应也得先去报公安。秦志峰却先回厂里来炫耀,跟他做了多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这不是铁石心肠,歹毒心理,是什么?
察觉出周围人的态度,秦志峰暗啐一声,却没有些慌。他低头,再抬起眼中都是沉痛“我这不是被吓过头了吗?一心只想着回厂,一脚油门直接就开回来了。说句实话,我现在都不记得回来是走的哪条路了,头脑一片空白。”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徐进山冷言。
“那不是怕被同事们笑话,专门想出的大话吗?厂长,你知道我的,我这人一直有这坏毛病,常常管不住嘴,这次实在是不应该。”秦志峰说着,用手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去派出所报公安,要是有进展,我作为目击证人应该还是有些用的。”
徐进山看秦志峰说来说去自己儿子都没有活路,气的直喘粗气。
周围工人反应则相反,他们在机械厂也不是只呆了一天两天,大都是了解秦志峰的,听他这么说,都点头,这确实像是他能干出的事。
不得不说,秦志峰很了解自己,分析的很透彻。
说完,秦志峰转身就要走,被吕厂长拦住了——
“报公安就不用了。还有志峰,你恐怕是误会了,沈卫民徐新华两个小同志并没有被劫子劫走,被劫车害命更是无稽之谈。俩人做好人好事去了,省机械厂齐厂长亲自给我来了电话,两个小同志也打了电话回来,说是晚
会儿就到厂。”
“不可能!”秦志峰情绪激动。
吕厂长不理他,继续说:“到时候你们几个聚在一起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把这个事儿讲通顺了。什么地方说不清楚,我们就好好掰扯什么地方,总能弄清楚的。责任该谁承担谁承担,我们不冤枉谁,也不会放过谁!”
“厂长……”秦志峰身边丁老二欲言又止。
吕厂长看向徐进山,“进山,把这次去省城出差的几位都请到你办公室里去,我们几个也好久没一起喝茶了,今天就一边喝茶一边等。”
“知道了。”徐进山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