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江赶紧跑过去,他单膝跪在利恩身边。
利恩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脸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水,眼珠直直的盯着窗外,但是邵江觉得他又并不是看着窗外。
他的瞳孔颜色幽深,像幽深的海沟,整只虫仿佛沉浸在梦魇之中,嘴巴微微的张着,呼吸急促。
邵江一眼断定,利恩正处在某种严重的应激反应中。
新兵头一次上战场常常会有这种反应,但是利恩的明显严重许多,他的意识似乎已经完全抽离了现实世界,正深陷于某一段可怕的回忆。
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放在地上的蛋巢,骨节泛白,邵江伸手去掰,居然没有掰开。
“利恩,没事了,已经过去了,你看看我,看看崽崽。”
邵江一遍又一遍耐心的叫着他,利恩终于有了反应,木然的转头看向他。
可是邵江在他的瞳仁里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他不停的和他说话,“没事了,利恩,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邵江再一次去掰利恩的手指,这一次终于掰开了,只是入手的温度凉的惊心。
邵江不停的揉搓着他的双手,又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汗水,连他的面颊都冰的不行。
揉搓了好一会儿,邵江弯腰,慢慢把利恩抱起来。
怕刺激到他,口中还是不停的安慰。
利恩的状态终于有所好转,安静的任他抱着,脸贴在他的胸口,脆弱的如同玻璃窗里易碎的瓷器。
邵江把利恩轻轻放在床上,伸手拨开他黏在额头上的几缕柔软发丝,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然后又火速转身,将蛋放在利恩旁边。
等忙完这一切,邵江突然看见床头柜旁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他皱了皱眉。
窗外闪电划过,雷声紧接着轰鸣起来。
利恩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死死的咬住唇,鲜血很快流了出来,顺着苍白的下颌流下脖颈。
“利恩,别怕,我在这里,利恩……“
邵江一边叫他,一边去掰他的唇,怕他再咬伤自己,然后眼疾手快的将手指塞到他嘴里。
紧接着指尖就传来钻心的疼。
利恩咬住了他的手指。
邵江疼出了一身汗,他擦了下额头,黑沉沉的眼珠望着窗外的雨夜。
收回视线,他摸了摸利恩的手,刚刚回来的温度再次退去,他的手又变得惊心的冰冷。
暴雨还在继续,时不时有闪电划过。
邵江掀开被子,躺到了利恩身边,他用别扭的姿势将利恩紧紧抱在怀疑,手掌不断的安抚的摩挲着他的后背。
利恩松开了牙齿,邵江用双手将利恩抱的更紧,不轻不重的揉捏放松着他紧绷的背部肌肉。
过了好一会儿,利恩终于放松下来。
深夜里,邵江耳边传来两声轻轻的呜咽,他看向利恩,竟然看到他眼角一滴晶莹的小小的泪珠。
邵江用拇指轻轻的拭去那滴眼泪,然后看着指尖一点微凉与晶莹发呆。
等再看利恩的时候,他的面容还是那样沉静,仿佛从来不曾改变,可是指尖的泪滴却那样真实。
利恩的眼泪是咸的吗?
邵江盯着指尖发呆,然后他的视线突然注意到了一抹鲜红。
是放在床头柜的玫瑰。
之前邵江只顾着照看利恩,都没有注意四周。
他盯着玫瑰花看了好久,觉得格外刺眼。
按照利恩的性格,他不会买花,是谁送利恩玫瑰呢?
邵江举起手腕,想用光脑联系威尔。
然而没有了安抚,利恩再次紧绷。
邵江只得一边盯着玫瑰,一边轻轻的拍着利恩的后背。
是谁呢?
窗外再次闪过明亮的闪电,邵江抢先一步将利恩狠狠抱紧。
雷声里,利恩身体果然又抖了一下,然后向邵江的怀里钻了钻。
邵江用被子把两只虫裹的一点缝隙都没有,结果却被他们之间的蛋硌到了。
想来利恩也不舒服吧。
邵江想了想,伸手把蛋从温暖的被窝里掏了出来,放到了一边。
蛋壳可以给小虫崽提供最好的保护,哪怕从床上掉到坚硬的地面都不会有事,何况这里还有柔软的地毯,实际是不用盖被子的。
邵江用自然知识掩饰自己内心对于崽崽的愧疚。
蛋晃了晃,最终还是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边。
利恩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
窗外的雨声也有减小的趋势。
邵江放下心来,再次看了眼玫瑰花后,开始打量起利恩的居所。
邵江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利恩的屋子里除了四面墙壁和那道隔断,就再也没有别的墙了。
整个屋子是打通的。
按理说,他和邵江占据着一层的左右两边,格局应该是一样的,邵江屋里就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房间,可是利恩这里一个也没有。
家具也少的的可怜,巨大的空间里显得空空当当。
只能从地毯上区分生活的区域,床所在的位置铺着柔软的白色地毯。
旁边有一个衣柜,没有柜门,只有几件军装和白色系的衬衫。
唯独鲜艳的色彩,就是邵江送他的一件睡衣,上面有一些素雅的图案。
另外两面墙都是书柜,整整齐齐的摆着书。
剩下的就是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书桌上摞着几本书,倒是邵江前几天送来的东西站了好大一块地方。
各种保养品,崽崽的六辆各式各样的玩具车,零零总总堆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