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不去看看沈姑娘吗?沈姑娘今日似是身子不适。”武琇莹托口而出。
萧钧煜眸光一暗,回眸看了眼沈府,他手拳拳握握,眸光深邃而晦涩。
半响,他慢慢撂下车幔。
“她不愿见孤。”
萧钧煜声音有些低哑,听得武琇莹莫名惆怅,心揪在一起。
武琇莹目送萧钧煜的马车离去,看着手里的信笺,拧眉,咬了咬唇,小声嘀咕:“兄长说想要追求到心爱之人就要厚脸皮,不能总是端着,太子殿下您这般性子,沈姑娘不会喜欢的。”
武琇莹与沈筠曦相处不常,却万分喜欢沈筠曦的性子:明媚而真挚,爽朗不拘小节,带人赤诚而热烈。
零星的话语传入马车,车中端坐的萧钧煜登时浑身一僵。
他眨眼,却突然眼前闪过梦里的画面,反反复复,几个画面交错。
沈筠曦纤纤素手在他喉结轻抚,倏尔,俯身,樱唇轻轻啄他的喉结,被他用手抓住,兀得低低轻笑一声:
“太子殿下这般性子,多亏是我心悦于您,否则您这般清冷矜贵,我才懒得搭理你。”
眼前一晃,又闪过沈筠曦转身嗔他一眼,轻哼一声,饱满的樱唇微微嘟起曼声道:“太子殿下这般清冷无趣,等我以后不喜欢你,你别想追求到我。”
眼前再一晃,沈筠曦泪眼婆娑,扭身不愿看他,声音嘶哑而悲伤:“太子殿下这般性子,我真不该喜欢。”
萧钧煜面上安然自若,指尖却颤了颤,他喉结缓而慢滚动一下,复而,又滚动一下。
铺天盖地的惶恐袭来,萧钧煜拳手低声:“孤改。”
眸中明明灭灭,萧钧煜合上眼帘靠在车厢上。
车轮辘辘,萧钧煜靠在车厢壁,眼皮越来越沉,竟不知不觉陷入沉睡,黑暗沉下,暖红的夕阳在天边洒满余晖,瑰丽的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萧钧煜环视一周,终于,他看到了自己心念念的梦中上巳节后第六十八日,沈筠曦被曝未婚先育后,约他相见。
……
玉兰苑中,沈筠曦看着萧钧煜萧苏清举、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了忍,依旧没有忍住,红着眼睛道:
“殿下,我一直在等你。”
这一句,藏在心口多少个日夜,在唇齿流连无数次,一开口,心中积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贪嗔痴怨便如潮水涌上。
沈筠曦委屈不能自已,圆润如黄豆大小的泪珠,簌簌而落。
萧钧煜放在桌案上的手有一瞬的轻颤,却垂了垂浓密的眼帘,缄默不言。
他上巳节时心意已决,不想耽误沈筠曦。
“昨日太子殿下来沈府,是想同我说什么?”
萧钧煜抬眸,幽深如潭的凤眸目不转睛凝视沈筠曦。
“怎么怀孕了?”萧钧煜喉头如卡着一根鱼骨,声音有些喑哑。
沈筠曦纤细嫩白如青葱的指尖陡然抓住了膝头的裙裳,娇靥飘起一层绯晕,她垂首不敢直视萧钧煜,纤长卷翘浓密如蝶翼的眉睫扑扑颤颤,声音几不可闻。
“就是那次意外。”
有些话,她羞于开口。
萧钧煜看着沈筠曦扑闪的翘睫和倾城的侧颜,手指紧握成拳,心脏骤疼。
萧钧煜垂下眼帘。
长睫遮住了眼睑,漆黑的凤眸晕着难以明喻的遗憾和哀伤。
是他说了,他与沈筠曦无缘,沈筠曦应另择佳婿,六十多个日夜,他不愿见她,她自是可以寻个郎君,自是可以与他们亲近。
萧钧煜知道,心脏却莫名如被钝刀子磨,一下,一下,细细密密的痛卷上心头。
花厅一时落针可闻,只有氤氲的茶香袅袅腾空。
沈筠曦等了许久,久到她面颊升起一阵红热,面红耳赤,又热气一点一点消退,膝上的裙摆被手心攥得邹邹巴巴。
沈筠曦她沉不住气,侧眸睇了一眼萧钧煜。
萧钧煜侧颜清冷,眉头紧锁,唇角抿紧,一言不发。
沈筠曦腾得一下心头火气,整个人如炮竹样被点燃,唰一下子站起来,杏瞳雾煞煞怒瞪萧钧煜,扬声质问:
“萧钧煜,我都怀孕了!都未婚先育了,你还不娶我,你让我以后怎么嫁人!”
她此时是一点礼仪尊卑都不讲了,大声唤着萧钧煜的名讳,心口剧烈起伏,贝齿紧紧咬着唇瓣。
萧钧煜应声抬头,眼睛有一瞬不可置信。
他自下而上凝视沈筠曦梨花带雨的小脸,喉结不由得慢慢滚动,菱唇微开,声音有些艰涩喑哑:
“可,我不能给你……太子妃之位。”
他于隆福寺受伤,被礼部侍郎之女孙霞薇舍清白相救,孙霞薇因此怀孕,于情于理,他当娶了孙霞薇。
萧钧煜没有问沈筠曦孩子是谁的,为什么不嫁与那人,因为若是两厢情愿缔约,今早或是昨日便有人来沈府提亲。
昨天,他听到萧和泽愿以二皇子正妃之位迎娶沈筠曦。
“不给就不给,我又不是看中了你的太子妃之位!”
这话把沈筠曦给气着了!
她爱慕萧钧煜,想嫁给萧钧煜,难道是贪图萧钧煜的太子妃之位!
沈家盛朝首富,富敌数十个国库,沈筠曦自幼锦衣玉食,千娇百宠,日子哪点也不比王公贵族差,她还犯不着为了一个太子妃之位断送了自己的婚姻。
沈筠曦气得双腮鼓起,圆润的泪珠挂在湿润润的眉睫,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奶猫,纤纤玉手气得去戳萧钧煜心口,美目水光流盼,高声质问:
“我不过一腔痴恋你,你不娶我,你让我未婚先育,嫁给谁!”
盛朝民风开明,女子二婚再婚皆有,婚姻相对自由,尤其沈筠曦仙姿佚貌,沈家又是当朝首富,就是沈筠曦不想嫁人,招婿也自有成千上百芝兰玉树的好儿郎上门自荐。
不是嫁不出去,只是,嫁的那些人,终究不是你。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顺着沈筠曦凝脂雪腮滚落,汇聚在下巴尖,吧嗒滴落。
低低的啜泣声,如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萧钧煜的内脏,他指尖反复捻动,唇角抿成一抹直线,盯着沈筠曦面颊的泪珠,向来端方自持清冷,今日却有冲动为沈筠曦抚去泪珠。
一个泪珠砸到萧钧煜手背时,萧钧煜不再克制,指腹轻轻抚上沈筠曦的眼尾。
马车中,萧钧煜猝然睁开眼睛,他心口剧烈起伏,他长睫缓而慢闪了一下,双目晕着深沉浓郁化不开的痛楚。
“沈筠曦,孤对不起你。”萧钧煜声音又低又哑,让人猝然落泪。
凄入肝脾的痛,让萧钧煜捂着左胸心脏处自虐般按在伤口处。
伤口再次裂开,创巨痛深,萧钧煜眨了眨眉睫,蓦然震声。
“福明,去沈府!”
已过宫门,福明才将对侍卫出示太子信物手到腰间,刚见萧钧煜沉睡,思忖萧钧煜近日太累没有休息好,福明没唤醒萧钧煜,擅作主张驾车进了皇城。
福明闻声勒住骏马,猛得调头。
“孤当真愚昧。”胸腔微震,萧钧煜似哭似笑道。
沈筠曦如此显而易见的话,他前世竟然没有察觉不对,萧钧煜已然确认那是前世。
前世,他虽多次迟疑孙霞薇性子不像他的救命恩人,反而沈筠曦神态举止在他眯着眼朦朦胧胧端看时,像极了他的救命恩人,可囿于种种证据,或是他心底也不敢相信沈筠曦是她的救命恩人,他还是将孙霞薇认作了救命恩人。
简直愚笨至极。
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沈筠曦救了他的性命,为他失了清白之身,为他未婚先育,遭受流言蜚语,他却将她无名无分安置在东宫,许诺娶了孙霞薇,他真混蛋!
萧钧煜心脏如被一张大手攥住,狠狠捏着他的心脏,要将他心脏捏破,痛得喘不过气,痛得无法呼吸。
听见侍卫行礼的声音,萧钧煜陡然撩开车幔,翻身跃上宫门处停候的一匹烈马。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沈筠曦。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要早起上班,这两个月去医院医生都再三叮嘱不能熬夜,可想今晚把这个节点写到,码完一看时间一点了,哎。
宝们,你们想看的翠儿会写到,但允许翠儿按照自己心中的纲和情感铺垫写这个故事,我在努力加快进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