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崖底越近,狂躁的风儿也变得温顺起来。
舒缓平和的琴音钻入耳中,盘旋在人的心间,温柔抚平了玩家们因失重而心惊胆跳的内心。
宁星纪收起翅膀,闭目沉浸在这美妙的琴音中,这一刻她的内心世界得到了洗涤,心态平和,无欲无求。
就算现在有做金币堆成的大山摆在她的面前,都不太想……
等等!
宁星纪睁开了眼睛,沉思片刻。
好吧,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要的。
在快要跌落崖底时,小舟终于放缓了速度,在空中摇摇晃晃,缓缓飘落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深涯底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庞大湖泊。
很静。
没有风声,也没有鸟啼虫鸣。
宁星纪伸长鹰头看了看湖面,展开翅膀,围绕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低空飞行。
这片湖太深了,目之所及之处只有一片黑暗,下面什么都看不真切。
琴音是从湖底传出的。
杨宜安低头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湖,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琴师呢?”
“他……就在我们脚下。”
老观主凝望着湖底深处,平和的面庞上浮现出几分木然,“你们把盒子放到船头便可,他会收到的。”
杨宜安站的位置就在船头,他侧过身小心摘下身后小杠精背上的双肩包,取出四四方方的素净木盒,俯身放在了船头。
“呼呼……”
风乍起,如泣如诉。
它席卷过平静的水面,激起一道道浪花,小舟却依旧稳稳当当的停驻在湖面上。
风围绕着小船转了一圈,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里面是一捧灰白色粉末。
还有一只,绣着鸳鸯交颈的红色香囊。
风轻缓的围绕着木盒打转,琴声变得哀伤起来。
宁星纪敛起翅膀停在了大侄子肩上,望着木盒,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会觉得这个盒子眼熟。
它是一个骨灰盒。
观主木然的神情出现了裂缝,他眼底浮现出深沉的哀切,呢喃自语,“原来那天她都听到了,是我害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杨宜安揉揉青紫的眼眶,宁星纪那一拳打的挺重,感觉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大世琴有灵。“
书生双手合十,“非凡人能够驾驭,只有心怀大爱的乐师用自身生机才能奏响。”
那个故事是真。
鹍就居住在这片深崖湖底。
大世琴的琴音不能停,否则鹍醒来,那将又是一场浩劫。
每当上一任弹奏大世琴的琴师生机快要灭绝,看守鹍的老观主就会前往人世,寻找新的能够驾驭大世琴的乐师。
女子的未婚夫,便是他寻到的能够奏响大世琴的琴师。
只是没想到两人交谈的内容,被她悉数听到。
道观偏殿供奉的那些白骨便是死去琴师们的遗骸,有男有女,正当芳华便为了这个世界的生灵免于灾祸,抱琴投入湖中。
风儿温柔的卷起木盒中的灰□□末,飘飘扬扬,隐约可见其间有对看不清具体模样的男女,他们微笑着执起对方的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当初我们说好的啊……
他们相互依偎,一同踏进了冰冷的湖底。
“阿弥陀佛……”
书生双手合十,盘腿坐在小舟上,闭目念起了往生经。
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小分队成员同杨宜安打了声招呼便背着大包小包传送离开了副本。
他们身上的那些行礼大半都是宁星纪薅的妖怪鳞片毛发之类,正巧他们任务快要完成,杨宜安便把这些杂物和欠了宁星纪不少军用物资的消息一起拜托他们交给李昌国。
希望回去后,他已经消了火。
书生诵读的往生经接近尾声。
忽然,深涯上方回荡着刺耳的鹤鸣。
“唳——”
掺杂着无数鹤羽的黑云坠入崖底,隐约可见黑云上站立着不少影影绰绰的身影。
是鹤夫人他们追过来了。
“这么快。”
宁星纪变换为了人形。
她可是下了平常人几十倍的药量。
当时还犹豫过,担心会不会把他们都给毒死了,后来想着能毒死岂不是更好,就很愉快的将一整瓶全都倒了进去。
因此,她还在杨宜安那儿得到了个心狠手辣,不愧是你的评价。
结果就这。
宁星纪表情逐渐狐疑,怀疑三号爸爸是不是卖了假药给她。
黑云翻腾着坠落到了崖底,鹤夫人只是脸色阴沉的瞥了她一眼,就直接抬手抓住了书生的肩膀。
就算是手掌让他身上浮现出的佛光灼伤,她也只是皱皱眉,没有放手,“快走,那群妖猴快要追上来了!”
书生不急不缓的念诵出最后一句往生经,才挥挥袖子推开了她的手,从小舟上站起身。
“你也会发光唉。”
宁星纪看着笼罩在他周围的那圈金灿灿的光辉,有些羡慕。
她也可以,还是更加漂亮的彩虹色,可惜不能随便给人看。
“想学吗?”
书生敛起周身的佛光,“我教你。”
鹤夫人再次伸手,急躁地紧抓起他的肩膀,“快跟我走,那些猴子要追上来了!”
“你们先走。”
宁星纪掏出火箭|弹,抗在肩上,“我要留下赏烟花。”
“我留……”
“听贫道一句劝,这是最后……不能再犯戒了。”老观主摸摸花白的胡须,语焉不详的插了一句。
书生张张嘴,在宁星纪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翻滚的黑云旁。
他扭过头,“我等着你来寻我。”
“放心,好兄弟一辈子,快去吧。”
宁星纪豪爽的拜拜手。
“嗯。”
他抬腿踩上了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