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我并不认为他是发自真心的悔过,不过是现在年纪大了,看到我和暄儿、阿芫,家三口和乐美满,他觉得空虚寂寞了而已。嬷嬷想想,若暄儿是个纨绔子弟,阿芫像以那般娇蛮任性,他会后悔吗?”
“夫人的猜想也有道理。”丰嬷嬷迟疑片刻,“可这世上的男子有个不是这样呢,更何况像侯爷这般身的,如贺大人和贺夫人那样的夫妻,少之又少。”
“嬷嬷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若他当年没有做那番承诺,我自会做个当家母,即便他纳屋子妾生堆庶子庶女,我不会在意。可他做了承诺,偏又毁诺,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让我怎能用平常心待他呢?如今,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阿芫和暄儿,他根本不值得我伤心。”
丰嬷嬷道:“既然您已经想的这般清楚,方才又何必与侯爷争吵呢?”
柳氏笑容多了分怪异:“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我不是糊涂人,更不要让他糊涂下去。”
丰嬷嬷头次不能及时理解柳氏的意思:“您这样做有别的用意?”
“先等等看罢。”
翌日早,姜芫到如意院陪柳氏用早饭,被堵在门口的箱子惊呆了。
“这是怎回事?”
易来吩咐人把东西抬进库房,姜芫行了礼:“这些是侯爷送给三姑娘的,不知三姑娘喜不喜欢。侯爷把私库的钥匙交给了夫人,三姑娘喜欢什,不要客,尽管去挑。”
丰嬷嬷板着脸道:“把钥匙拿回去,夫人不要。”
易来满脸堆笑:“嬷嬷就不要为难的了,的只是个跑腿的。侯爷说了,这是物归原。”
柳氏作为正室嫡妻,刚嫁进来西宁侯就把私库钥匙交给她保管,包括那些田产铺子也是柳氏在打理。后来夫妻两个闹僵,柳氏之下全部归,西宁侯碍于面子也没再给她。过去这多年,是又交到了柳氏手中。
不会,箱子全抬了进去,易来招呼人离。
姜芫头雾水,进了屋就:“娘,到底是怎回事?”
柳氏吩咐人把易来送来的东西登记造册,悠闲地道:“这是你父亲送给你的。”
“这也太突然了的罢?”姜芫拨弄着箱子里的宝贝,“也太多了。”
“收下罢,就当是这多年聚积在起的。等你阁的时候,娘全部给你充作嫁妆。”
“这钥匙呢?”
柳氏笑道:“该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同样的,属于我女儿的东西,我不许任何人占有。”
姜芫恍然大悟,像明白了昨晚那场争吵的用意。
同时亦觉得感动,有这样为她打算的母亲真是种幸福。在那个世界,她幼时便没了生母,父亲迫不及待迎了三和私生女进门,她未被人如此维护过。
西宁侯大张旗鼓派易来送礼,根本就瞒不住府上人,夏姨娘自然也听说了。
这样毫不掩饰的“偏爱”,让她嫉妒的眼睛要滴血。
“你父亲这是怎了,他不是不待见那母女俩吗,怎会……怎能……”夏姨娘在屋里来回转圈圈,最后走到姜芙面,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听说你父亲连私库的钥匙给了柳氏。”
她跟着西宁侯这些年,也得到不少东西,即便离侯府,也能过得很富足。只是和柳氏比,就不够瞧了。
姜芙又岂能不怨不妒,只是她不像夏姨娘这般冲动。
夏姨娘见她只顾低头绣花,把夺过绣绷子:“你现在绣这些有何用,是比不过三姑娘。也不知道三姑娘给侯爷灌了什迷魂汤,老爷怎突然她这般。有柳氏,这个年纪耍手段争宠,真是不要脸。”
“娘,侯夫人是父亲的正室嫡妻,父亲把私库那些东西交给她打理是名正言顺的。”
夏姨娘绞着帕子,咬牙切齿:“就因为这个吗,只因为这些?若我是正室,这些就是属于我的。”
姜芙比夏姨娘要清醒些:“娘,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父亲这样偏心了,你怎点也不着急?昨儿侯爷来我房里,与我说起了你的亲事。这次你可不要犯傻,该争取的是要争取的。”
姜芙捡绣绷子的手顿:“父亲可说过是什人家?”
“他未告知我。我想着,你与三姑娘是侯府千金,纵然嫁不去定国公府那样的人家,也不会太差的。”
提起亲事,姜芙就想到冷漠拒绝她的陆维景,颗心越发烦躁不安。
夏姨娘自顾自说着:“这时候,你也不要太想着女儿家的矜持,若是看中哪家公子,可以与你父亲说。当初若非我想办法争取,怎会和你父亲有这样的缘分,你也做不成侯府千金了。”
“娘,我知道了。”姜芙有些不耐烦。
她想去外面透透,起身的时候不心碰了夏姨娘下,夏姨娘竟是没有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娘,我是不心的。”姜芙忙俯身扶起她。
夏姨娘捂着头:“我有些头晕。”
姜芙下子愣住了。
时间弹指过,转眼就到了暮春时节。园子里草木旺盛,落英缤纷,别的花也的如火如荼,远远望去,片片彩云接天。
姜芫最喜欢春朝院门口那棵石榴树,榴花似火,鲜艳、浓烈、热闹,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旷怡。
绿烟深深嗅了口石榴花的香,又跑到廊芜下:“姑娘,算算时间,戒指已经打了,不若奴婢去宝珍楼?”
“不必,今天时辰早,我们亲自去取。”
绿烟笑嘻嘻道:“姑娘这戒指真是上心呢,这点事也要亲自去做。”
姜芫点了点她的额头。
“不过,姑娘为何要亲自在上面雕刻花纹呢,我可心疼姑娘的手了。”
姜芫失笑:“不是你说的要亲自做才更显诚意吗?”
绿烟眨眨眼睛:“奴婢那时是说笑的,哪里舍得姑娘亲自动手?”
姜芫站起身:“收拾下,我们这就府。”
她今日府不只是为了取戒指,更是因为柳氏的头疾。
这个月柳氏犯了两次头疾,今天虽然不严重,到底不是太舒服,连府上的庶务交给心腹嬷嬷处理。姜芫既然享受了这份母爱,就该为柳氏做些什。
也不是没有请过太医,的药方只是暂时压制头痛而已,并不能根除。
恰在这时,济世堂的声势越来越盛,两位大夫的医术被很多人称赞,姜芫便想亲自去瞧瞧,最请大夫亲自过府为柳氏诊治。
“济世堂那两位大夫真是奇怪,清苦人家分文不取,富贵人家要的诊费和药资又很多。轻易不答应过府诊病,除非病人实在不能下榻。他们这样做,不怕得罪人吗?”正平稳行驶的马车里,绿烟疑惑道。
姜芫随意晃了晃悬挂着的香球,笑道:“这也算是种‘劫富济贫’了,而且说明了两位大夫果真医术高明。”
两刻后,马车在宝珍楼停下,姜芫下了马车直接进去寻掌柜的。
掌柜的认了她身边的双画,捧个黑色描金匣子打来:“这两个戒指两日就打的,样簪子方才做,原想着会就派人送去侯府,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说着吩咐伙计去取簪子。
“您瞧瞧,可满意?”
上的羊脂白玉被打磨成戒指,莹润通透,摸起来更是滑腻如脂,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虽然掌柜的不明白姜芫为何不想在上面雕刻花纹,这样看起来也是华贵内敛,也许就有人喜欢这种风格呢。
仔细观察了阵,姜芫心地把戒指放到匣子里:“多谢掌柜,我很喜欢。”
掌柜的笑呵呵道:“您满意就,满意就。”
不知何时,旁边现道影子,个身形较矮的婢女道:“这戒指多少银子?”
这道声音太突兀,掌柜的愣了愣,下意识回答:“十两银子。”
居然这便宜?
婢女扬起下巴:“我家姑娘看上它们了,愿意三倍银子买下它们,直接打包让我带走罢。”
“这位姑娘,这戒指是……”
转过头,就看见位身穿朱红色绣缠枝花马面裙的女子走来,却是祝家二姑娘。
“祝姑娘。”祝宝娴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掌柜的识得她。
祝宝娴矜持的点头,看到匣子里的戒指,眸子亮:“掌柜的,把它们打包起来罢。”
说着,示意婢女付银子。
掌柜的却是不接,面露为难:“不敢欺瞒姑娘,这戒指早就有人。”
婢女高声道:“三倍太少吗,那我家姑娘五倍银子总可以了罢?”
掌柜的不卑不亢:“这个人做不了,您要姜姑娘。”
祝宝娴像这才发现姜芫的存在,笑着挑眉:“这戒指是被姜姑娘买下了吗?”
明明是温柔的语,姜芫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有数只虫子在脊背爬过。再加上康家是祝宝娴的外祖家,她更不喜此人。
因此语也冷冷淡淡:“自然。”
“我第眼就瞧上了这戒指,不知三姑娘可否割爱,转卖给我?当然,我不会让三姑娘吃亏,你要多少银子可以。”虽是商议的话,却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姜芫不知该是该笑:“祝姑娘觉得姜家需要靠卖戒指赚银子?”
祝宝娴歉然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着实喜欢这戒指。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三姑娘转手卖与我又有何不可?若三姑娘实在不舍,我可以用别的首饰与你交换。”
“不必,我就要这个。”姜芫断然拒绝。
祝宝娴倒不是真的非要这戒指不可,只是她看到姜芫如此宝贝它们,想抢抢罢了。
要再说,余光瞥,发现道熟悉的身影闪而过,立刻改了意。
“罢了,既然三姑娘喜欢,我便让给三姑娘罢。”副善良大度的模样。
绿烟忍不住道:“祝姑娘这话可真有意思,明明这戒指是我家姑娘早定下的,怎到你嘴里就是让给我家姑娘了?”
祝宝娴眉目温婉,就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姜芫不甚在意,吩咐绿烟把匣子收。
“让您久等了。”个伙计怀抱两个精致的匣子赶来,冲姜芫歉疚的笑笑,“您看看,可满意?”
匣子被打,同样是羊脂白玉做的簪子映入眼帘。无论是玉兰花是蝴蝶,雕刻的惟妙惟肖,生动传。
“按照姑娘的吩咐,剩下的玉做成了耳坠子,也请您过目。”
姜芫只瞧了眼,就让绿烟收了起来。
“劳烦了。”
掌柜笑道:“不敢。”
祝宝娴意识到了不,抿了抿唇:“掌柜的,这是怎回事?”
掌柜的解释:“个月,姜姑娘派身边人送来了块羊脂玉,让店打两枚戒指,余下的玉做成簪子和耳坠子,姜姑娘今日到此就是来取走它们的。”
竟然是这样?怪不得那戒指这般便宜,原来只是工费。
如此来,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岂非是场笑话?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高傲如她,第次知道什是自取其辱。
了宝珍楼,她叫住姜芫,严词诘:“你是故意害我丢脸?”
姜芫整以暇道:“祝姑娘此言何意?明明掌柜的始就告诉你我是这戒指的人,我的婢女也告诉你我早就定下了它们,是你不依不饶非要倍银子我手中卖下,怎反而怪我呢?”
行步,她又转过身,诚恳相劝:“祝姑娘,别人的东西再,终究不是自己的,珍惜自己现有的,才是最重要的。”
语双关。
祝宝娴的心就像被扎了根刺,没有撕心裂肺的疼,却又拔除不掉。
姜芫并未上马车,而是在大槐树下站了会,很快个身穿铜绿色锦衣的男子旁边的巷子走来。他似乎发现了姜芫,稍稍顿脚,又继续往走,脚步却不自觉放慢了,姜芫很快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这两人个如松似竹,清风朗月。个娉婷袅娜,明艳动人。
任谁看了不夸赞这是璧人呢?
这幕太过刺眼,祝宝娴狠狠掐着手心才没有哭来。
怪不得姜芫要打戒指,原来是要送给陆维景。身为女儿家,真是……不知羞耻!
姜芫不知道祝宝娴误会了。戒指不像帕子香囊般只用作定情,很多时候贵公子们佩戴戒指纯粹只为了炫富。
“世子今日又不当值吗?”
陆维景想到那天姜芫声不吭先走掉的事,仍旧耿耿于怀,可是方才她与祝宝娴说的那番话又在耳边。
她是看祝宝娴他的心思,所以言警告吗?那她到底是于什目的?
“陛下另有差事交与我。”不愿再多想,他淡淡应了声。
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姜芫硬着头皮道:“上次的事多谢陆世子了。”
“哦。”
姜芫:“……”
“那天我不是故意不打招呼就走的,实际上是因为五妹发现了我,我怕她祖母告状,说我和六妹身为辈去看长辈的笑话,时着急就先回家了。”她恨不得发誓,“我真的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你我次手相助,我铭记于心呢。”
尾音未落下,两人就差点撞到起。
姜芫捂着鼻子:“你为何突然停下?”
陆维景长身玉立,静静地凝视着她。
那双眸子漆黑深沉,似藏着万千星辰,波澜壮阔,很容易就让人沉迷。姜芫望进去,又很快转过目光。
“那日贺鸣像看到了康家的管家。”陆维景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想必你也猜到了。”
姜芫颔首,试探道:“此事祝家也知情吗?”
其实她更想康家背后有没有幕后。
“很多人愿意动做把刀的。”陆维景说的不甚清楚,却意味深长。
他们毕竟身在闹市,姜芫不再深入去。
瑞兴不知哪冒了来,嬉皮笑脸的给姜芫了,又脸正色的与陆维景耳语了番。
“最近若是无事少府。”丢下这句话,陆维景匆匆离了。
瑞兴却没有走:“姜姑娘,您是否要回府?”
姜芫惊讶:“你要送我回去?”
瑞兴理所当然的点头。
姜芫摇头:“我要去济世堂。”
济世堂就在望月楼面,远远地望着,便看到乌压压的人群,传来阵阵吵嚷,仔细听有妇人的嚎啕大哭和男子的唾骂声。
不复往日的井然有序。
双画拦住个济世堂那边过来的妇人,道:“这位大娘,不知面发生了何事?”
妇人道:“你也是要去济世堂的罢?不得了了,那个女大夫医死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陆游的《游山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