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冰冷的小屋,清冷的街陪伴着孤独的月。
月色分明,透过窗户,映着灯光,投射在床上的何微茫。
何微茫的脸木而无情,一双混浊但又透着冰冷的眼,紧紧的盯着杜辉。
他的手已伸出,伸出的酒葫芦就在杜辉的面前。
酒葫芦仿佛在问:接,还是不接?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冰冷的眼神,如果眼神能够冰冷到吃人,一百个杜辉也要被这冰冷吃干净。
杜辉仍站在那里,静静的没有动。
他没有接送过来的酒葫芦,因为这是明显的威胁,他又几时怕过威胁?
“你真的不肯喝我的酒?
你真的以为这酒里有毒?”
何微茫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犹如这屋里昏暗的灯光,凊冷而寂寞,又仿佛竹床上烂被子发出的霉气,潮湿而刻骨。
杜辉静静的道:“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实目的,这目的和葫芦里的酒有什么关系。”
伸出的酒葫芦慢慢收回去,慢慢的放在桌上,坐在床上瘦小干枯的身躯也慢慢的站了起来。
何微茫弓着腰走近那一盏青色焰火的灯,轻轻的剔了剔灯芯,似乎亮了一些,但他的手里却多了一根针,针在灯下泛出幽幽的光。
他转过身来,混浊的眸子变成了空洞,干枯的脸也变的更加干枯。
他沙哑着道:“你很聪明,所以令我很失望。”
杜辉负手轻笑,但他并不去问,只想听,听眼前这个孤独而又寂寞的老人说。
“你不知道明月街,当然也不会听说醉梦楼,更不会了解飘香阁。”
杜辉只有点头。
“醉梦楼里醉生梦死,飘香阁里谁怜天涯,你也更不会了解。”
杜辉除了点头只有点头,但他忽然闻到了淡淡的香味,眉头轻皱,但耳朵依旧在听。
“醉生梦死只有肉,谁怜天涯只有身体,而在这里,明月街上,只有酒。”
杜辉依旧是不懂,不懂就只有听。
“但无论是醉梦楼的酒,飘香阁的身体,还是明月街的酒,你只能选择一个。
比如今夜,比如这葫芦里的酒,你要有个选择,是饮,还是不饮。”
杜辉笑了,而且笑的很轻松,然后轻松的道:“老丈的意思,是让我必须站队,无论是明月街,醉梦楼,还是飘香阁,我必须选择一个地方站队,是也不是?”
人生的路上,岂非也会常常有站队的苦恼?
何微茫吁了囗气,气却是空的,但他的声音分明更加低沉:“你是个聪明人,何去何从,你应该知道。”
杜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了想,笑着道:“我如果不选择呢?”
何微茫空洞的眼神木然而无情,声音也更加低沉沙哑:“所以我说,你很聪明,但一定会让我失望。因为聪明人常常是被自己的聪明而愚弄。”
灯光亮了些,但屋子里的冰冷似乎更浓。
何微茫不再劝说,他低下瘦而小的头,慢慢踱到桌子前,轻轻的拔开葫芦塞,又用鼻子闻了闻,这才仰起脖子轻轻的呡了一口。
酒入咽喉,分明是辛烈的辣,但他仿佛饮的是琼浆玉液,神情从寂寞萧索变的忽然明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