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让沈暮心中一紧,他喉头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我的那些朋友……”
江酌的视线转到窗外,平静的仿佛不是在叙述自己的事情:“你受伤之后,经常会有人来笑话嘲讽我……他们曾经因为你的存在,时常来巴结我,然而风水轮流转,现在的我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
“……所以你就?”
半晌,沈暮像是才消化掉江酌说的话的意思,他开口,声音竟然微微哽咽。
“是的,”江酌坦然望向他,“我就是这种虚荣的人,我受不了他们对我的嘲笑与指责,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所以……”
“我把怨恨转移到了你身上。”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空气中,沈暮蓦然伸手,一把揪住江酌衣领,手背青筋暴起,将他的上半身拽得离开了病床:“这就是你的理由!?”
他双目红得像是发狂的野兽,骇人到了极致:“因为你的虚荣,就让我过上了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日子!”
只是因为江酌所谓的面子,他就白白遭受了那么久的痛苦!
江酌一边被枪指着一边被拽着衣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略微吃痛,费力说道:“是啊……但是……但是我后来又后悔了,我不该太在乎那些人的眼光,我真的很爱你……所以就想、补偿……”
啊啊啊啊他要不能敷吸了!
妈的不会沈暮还没开枪自己就要被掐死了吧!
江酌内心疯狂咆哮,面上丝毫不显,愈发可怜兮兮。
“……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不肯原谅我,我自然要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赎罪。”
江酌抬起右手,卡住沈暮的虎口,用尽力气往外掰了掰,为自己留出喘息的余裕。
“所以——现在就杀了我吧。”
江酌勾起唇角,冲沈暮露出一个微笑,他说着,另一只手也攀了上去,摸索着覆到沈暮手背上,食指同样插–入扳机前的圆环中。
“你的手总是这么凉……”
江酌湿润的瞳仁中倒映出男人充满戾气的英俊面庞,他低声耳语,随后食指果决下扣——
沈暮瞳孔忽地一缩。
“——不!!”
伴着一声近在眼前的清脆枪响,沈暮失控地大吼一声,江酌猛地紧闭双眼,身体弓起,呈一个本能的防御姿态,与此同时,他的左臂被向上拽起,过程之迅速让江酌严重怀疑自己可怜的胳膊已经被卸掉了。
一秒,两秒,三秒……
枪响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床头就打穿一个边缘焦黑的小洞,重物沉闷落地,沈暮彻底失了力气,双臂垂落身旁,脸上的表情尽是情绪耗尽后的空茫,他接连后退几步,直到脊背撞在墙上,才扬起脸来,大口大口地呼吸,仿佛一条搁浅了的鱼。
如果再晚一秒……
后怕席卷了沈暮,他惊觉自己心脏狂跳,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躺在床上的江酌试探着睁开双眼,在确认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沈暮及时调整了枪口方向之后,一脸虚脱地长舒一口气。
他赌赢了。
他就知道,沈暮绝对不会忍心杀了自己。
*
在战斗中袭击上级是极其恶劣的行为,真相大白,首都星高度重视,迅速成立了一个专派小组,来调查这次事件。
很快沈暮是被卡尔袭击才受重伤的新闻就在星网上被铺天盖地地报道,掀起了极高的热度。
关于卡尔的量刑很快就出来了,死刑,一个月后执行。
同时那些知情不报的军中人员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林林总总算起来,得有四五个人被革职了。
沈暮恢复了元帅的职位,不过他身体尚未好全,还需多多休养,莫兰便给他放了个无限期的假,让他先不用急着回去。
希德和林深自然也重新回到军中。
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了,沈暮得了空,就给莫兰交上去了一份离婚申请书。
莫兰异常诧异:“为什么?我看你俩感情还不错啊。”江酌都愿意为他舍命了,结果沈暮居然还要离婚?
沈暮摇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莫兰看他面色低沉,也不方便多问,只是突然想起沈暮刚受伤那阵,江酌也提出过离婚,不过被驳回了。这俩人之间肯定有外人不能插手的事。
军人提出离婚一般都会被批准,很快,离婚手续办完,沈暮和江酌这下算是彻底没有关系了。
其实沈暮清楚,如果他不主动要求离婚,江酌恐怕这一辈都不会提这件事。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或许是不能释怀,又或许是他可笑的自尊心,他做不到向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吐露爱意。
即便这个人后来极力补偿了。
江酌向他确认过一次,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没再说过了。
“那你继续住这儿……我搬走?”
申请批下来那天,两人一同回到家中,江酌问。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当初沈暮和原主一起出钱买的,归属权却在原主手上。
“不了,我搬走,”沈暮干脆地拒绝了他,“希德和林深一会儿就来收拾我的东西了。”
江酌皱眉:“你住哪啊?”
“之前部队给我们每人都分配了一套房子,我先回那里住就好。”
江酌笑笑:“这福利待遇也太好了吧。”
沈暮“嗯”了一声。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晚医院发生的事,但不提不代表没有发生,现在他们说起话来总是别别扭扭的。
沈暮的东西不多,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收拾好了,江酌帮着他把东西搬到悬浮车上,全程谁都没说一句话。
过来迎接的林深希德感觉氛围不对,对视一下,都很赶眼神地安安静静当鹌鹑。
“那我走了。”
沈暮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就要上车。
“等等!”江酌一步上前,干脆拉住沈暮的胳膊,生生让他停下脚步,“我有东西要给你。”
沈暮回头,眼中有几分不可察觉的紧张。
江酌眨眨眼睛,一摊手,掌心上是一枚小小的钥匙:“拿着吧,这个房子你毕竟也出钱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说着,见沈暮面带犹豫,江酌叹口气,强硬地掰开沈暮手指,把钥匙往里一放,又贴心地帮他攥成拳:“快拿着吧,还想啥呢?”
感受着掌心硌人而冰凉的硬物,一股干涩的酸意涌上喉咙,沈暮狠狠地咽了几口唾沫,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眼底浸上了一点湿意。
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真的不想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失去了我的肝(虽然才四千多字(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