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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092 陵墓(1 / 2)

红薯是挑选过的,个头大,没有破皮,吃到来年,留种正合适。

至于破皮的红薯,老唐氏洗净后剁碎煮熟,混着米糠喂鸡。

不止红薯,秋末割回来的红薯藤,老唐氏没做柴火烧,而是晒干磨成粉做鸡食用。

沈家也养鸡,入冬后,母鸡就不怎么下蛋,云巧常听曹氏站在鸡笼边骂,然而唐家的鸡不同,最懒的鸡两天也能下一个蛋,云巧嫌鸡啄花草,捡鸡蛋则眉开眼笑的。

“奶,咱家的鸡出息”

老唐氏笑得合不拢嘴,“哪有夸鸡出息的。”

“我。”彼时云巧牵着衣角,细长的手指戳着衣兜里的鸡蛋,一个一个数给老唐氏听,数着数着,小脸皱了起来,“这鸡蛋上糊着鸡屎”

这是常有的事儿,老唐氏说,“煮的时候洗洗就没了,你在家煮鸡食,我找村长拿些麦种。”

撒麦种是年前最后的农活了,速度快的麦种已经发芽了,云巧转身回屋,“待会我去地里找奶”

“好。”

短工们帮着收完红薯没有回家,而是继续挖坑撒种,老唐氏到地里时,发现有几排锄头挖好的小坑,坑不深不浅,撒麦种正好合适,心里纳闷了阵。

云巧扛着锄头来了后,她问云巧,“你挖的?”

“不是呀。”云巧踢土将坑填平,“是不是谁来地里找红薯了?”

每年这时候她和沈云翔就会去地里找落下的红薯,运气好能找四五个呢。

老唐氏摇头,“找红薯哪儿会挖出如此均匀笔直的坑。”

一看就是庄家老把式做的。

“罢了,咱挖坑吧。”

老唐氏出门时带了绳子,让云巧牵着一头,她牵着另一头,固定在地的两侧,教云巧顺着绳子,隔一步挖一个坑,这样种出的小麦不疏不密,割小麦也轻松。

云巧说,“我爷种庄稼也这么种的。”

无论种什么,庄稼笔直整齐。

刚开始她挖的坑有点深,老唐氏提醒她两回就改了,她挖坑,老唐氏在后边撒种,撒完种,老唐氏填坑,她挑水浇灌,一天下来,几分地就忙完了。

村里人瞧了,忍不住跟自家人感慨,“墩哥儿媳妇傻是傻了些,做事挺利索的。”

庄稼人最怕碰到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媳妇,云巧说话没规没矩的,干活比好多人强。

“她要没丁点长处,墩哥儿看得上她?”

唐钝的心气多高村里人有目共睹,从小到大,多少姑娘偷偷往他家院里放东西,他没有正眼瞧过,前几年,城里有户人家的小姐瞧上唐钝,找媒人撮合,他眼睛眨也不眨就给拒了。

有的人还说他目光长远,想等考上举人去西州城娶官家小姐。

哪晓得他最后谁也没娶,娶了沈家的傻子。

虽说两人没有正是拜堂成亲,但骨子里认定她是唐钝媳妇,至于那些不认的,多是慕而不得的。

云巧和老唐氏花了五六天把麦种撒完。

村里人看老唐氏精神矍铄,邀着她进山捡柴火,唐家田地多,不缺柴火,然而寒冬腊月,家家户户都会在堂屋抱个小灶,烧木棍取暖。

老唐氏得闲时会跟村里人进山。

“行啊。”

大半年没有下地做过农活,这些天筋骨舒展开,老唐氏容光焕发,“我还没走过山后的石子路呢。”

山路连着几座山,人们不怕进山迷路,况且山里枯枝多,沿着石子路就能捡不少的柴火。

约好时辰,老唐氏就跟云巧回去了。

村口到院门的这段路泥路通通铺上了石子,走的人多,石子紧紧贴着地儿,雨天不是脏鞋,远远的,老唐氏看自家门口站着个瘦弱的姑娘,问云巧那是谁。

云巧挑着桶,身上热烘烘的,拽着衣领扇风,听了老唐氏的话,抬头看了眼,“是春花。”

“我记得她帮村长家干活来着”老唐氏天天在地里,少不得听些八卦,春花性子懦弱,管不住秦大牛,修路那阵子,秦大牛跟绿水村其他妇人好上了,据说那妇人有了身子,眼下不知是谁的。

老唐氏从来不知,服个徭役,他们还能想到那岔,不止秦大牛,长流村好几个汉子也和有夫之妇好上了。

得亏云巧没去,那不是侮自己的眼吗?

“这人哪,无论到哪儿都得硬气些,往后墩儿要是乱来,你拎棍子揍他。”老唐氏同情春花,却也无能为力,唯有教云巧怎么收拾唐钝,“墩儿注重体面,他给你难堪,你当着众人揍他两回,保管他让着你。”

唐老爷子就是这样的。

年轻时,唐泰山几个常常约着老爷子喝酒,喝醉后就跟老爷子借钱,借了钱也不还,她性子急躁,没少和他吵架斗嘴,老爷子嘴上服软,心里不当回事。

她恼了,故意逮着他喝醉的时候撞门大骂。

老爷子觉得没脸,往后再没出去喝过酒。

“打架不好。”云巧说,“我娘不让我跟人打架的。”

老唐氏笑,“往后墩儿做错事你打他,奶给你撑腰。”

“我不敢。”云巧垂着眼眸,低低道,“唐钝会生气。”

唐钝心情不好不爱搭理人,生气的话会骂她,翔哥儿说别惹唐钝生气。

“有奶呢。”

云巧仍是摇头。

走近后,老唐氏侧目瞄了眼门边的春花,她身量矮矮的,脸瘦得颧骨有些凹陷,脚上的草鞋破损严重,脚趾都露了出来。

她推开门,叹气,“进屋坐吧。”

春花受宠若惊,忐忑地瞟云巧,无所适从道,“我,我和巧姐儿说几句话就走。”

云巧把木桶放进柴房,去灶间打水洗手,春花小碎步跟在她身后,嗓音沙沙的,“巧姐儿,你好像长高了许多。”

夏天时,她和云巧身量差不多。

此时,她站在云巧背后,明显感觉自己矮了。

锅里温着热水,云巧舀了半瓢,垂眼看自己的衣服。

这衣服是唐钝离家前买的,那会穿着合身,现在有些小了,后背绷得紧紧的,做事都不方便,她道,“对啊,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春花露出羡慕的表情。

云巧将温水倒进盆里,双手放进去,边搓洗边问春花,“你怎么又来找我?”

“我”春花舔了舔唇,“我昨晚没回秦家,天不亮就来了,你家地里的坑看到了吗?”

云巧认真洗着手指的缝隙,点头,“你挖的吗?”

“对啊,你没种过地,我挖几排坑,你照着做就行。”

换了以往,云巧定会欣喜地夸她厉害,而此刻,云巧纠着眉,面露难色,“我们不是朋友了,你这么做不好。”

说完,她抬起手,甩了甩手上的水,一阵风跑了出去。

春花要追,可看到云巧进的是老唐氏的卧房,抬起的脚放了回去。

不多时,云巧就跑了回来,塞给春花两颗红枣糖,“往后你别帮我干活了,唐钝会不高兴的。”

春花捏着糖,嘴唇微微颤着,“你不问我昨晚在哪儿睡的吗?”

“山里呀,山里不是有床吗?”云巧端起水盆往外走,“春花,你不回家吗?”

都晌午了。

这时,上房传出咳嗽声,老唐氏喊云巧,“巧姐儿,给你爷端碗开水来。”

“哦。”云巧倒掉盆里的水,又去了灶间,春花站在檐廊上,脸色苍白,看眼手里的糖,哭着走了。

云巧端着开水进屋,见床上坐着的唐老爷子直勾勾瞪自己,她往碗里吹了吹气,解释,“不烫的。”

“那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

云巧懵懵的,“什么事?”

唐老爷子捶床,“你说什么事?”

“我不知道呀。”

唐老爷子;“”

她是唐家花钱买来的媳妇,春花哄着她给秦大牛生孩子不是给唐钝脸上抹黑吗,春花恬不知耻,她竟像个没事人似的请人来家里,哪天出了事怎么办?

云巧走到床边,慢慢将碗递到唐老爷子嘴边,“爷,你喝。”

“”

老唐氏拿过碗,劝老爷子,“巧姐儿生性纯良,哪儿懂那些,左右墩儿都没说什么,咱就别管了。”

唐老爷子怒目圆瞪,老唐氏佯装没看到,透过窗户,望着塌着肩抹泪离去的春花说道,“人心险恶,她那般利用你,你往后要离她远些才是。”

云巧歪头看去,春花已到院门口,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慢腾腾转过身来。

脸上挂满了泪。

云巧说,“奶说的春花吗?我没搭理她,是她缠着我不放。”

唐老爷子哼了哼,“肯定贼心不死。”

老唐氏:“”

要不是刚才云巧进屋告诉老唐氏地里的坑是春花挖的,老唐氏想着她们感情不错,要她留春花吃午饭。

一向热情好客的云巧竟说不行。

她一问,才知有这茬。

春花已经走了,顺势关上了院门。

寒风瑟瑟的村道上,春花双手环着胸口,背影尤为落寞,老唐氏却没了同情。

这事给她提了醒,云巧不懂男女之事,少不得被人惦记上,她拉过云巧的手,“天冷了,往后你就在家里待着”

“我跟奶捡柴去。”

“奶自己去。”老唐氏怕了,巧姐儿有个闪失,她这辈子恐怕死不瞑目,“巧姐儿,往后谁让你跟他走都不能答应知道吗?”

“知道,他们是坏人,会把我拐走卖了。”

老唐氏想想,补充,“不能和男子睡觉。”

“嗯。”云巧说,“我娘教过的,我懂。”

以前成了亲老天爷就会送孩子来,现在世道不同了,有些没成亲的人会睡在一起,成亲的则分开睡。

所以她没有孩子。

她都懂。

黄氏既教过了,老唐氏没有多提,不过自从这天后,她就时时留意着外边动静,哪家过路的汉子多往院里瞅两眼她就会紧张,生怕对方打云巧主意。

夜里也不敢睡太沉,云巧的屋离上房有点远,她怕云巧屋里进贼不知道。

因着这件事,她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唐老爷子都被她搅得没睡过好觉,商量道,“你实在担心,不如找人将院子围高些,里外种上荆棘”

老唐氏犯愁,“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本来没什么,围墙砌高,明摆着告诉其他人家里防贼,没准更招贼惦记。

唐老爷子无奈,“总不能每天盯着她啊。”

云巧已经好几日没出过门了,地里的麦子发了芽儿,又该施肥了。

老唐氏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拘着云巧。

也就云巧天真信她的话,搁其他人身上,早察觉不对劲了。

老唐氏思索,“我想想吧。”

夜里,雪悄然而至,天地银装素裹,寒风肆虐的刮过山野,刮落了裹着白雪的最后几片残叶,往年最难熬的寒冬,今年却成了老唐氏最喜欢的季节。

每日起床,她就会去东屋找云巧,说,“巧姐儿,下雪了,就在家里待着啊。”

在沈家,云巧要扯猪草,没空闲的时候,如今除了帮着老唐氏煮鸡食,没其他活,便说,“好呀。”

天寒地冻的,村里串门的人少了许多,不过赶在农闲办喜事的人家有好几家。

要么娶亲,要么嫁女。

云巧跟着老唐氏去吃了几顿酒席,说是酒席,只有男人们喝酒,女人们围着桌子吃菜,云巧认生,走到哪儿都挨着老唐氏,寡言少语的,多是听那些人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

从她们嘴里,云巧知道春花有了身孕。

前不久,春花被秦大牛休了没两天,叶家媳妇怀的孩子没了,叶家几兄弟夜里溜到秦家,将秦大牛揍了,秦大牛带着兄弟上门讨说法,人家不认。

两家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秦大牛不知怎么想的,想接春花继续过日子,春花娘咽不下那口气,狮子大开口,跟秦家要了十斤粮食。

她不是很懂,回去时,问老唐氏,“春花被秦大牛休了为什么还要和他过日子啊?”

秦大牛打春花来着。

她娘说了,谁要动手打她,偷偷收拾包袱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做外人的哪儿晓得?”老唐氏不关心春花,她在意的是泰山媳妇的话,泰山媳妇说沈家想将云巧嫁给半山腰的夏雷,墩儿捷足先登抢了先,夏雷对云巧念念不忘,见缝插针的殷勤,大有挖墩儿墙角的意思。

她问云巧怎么回事。

云巧说,“我奶说夏雷有地,要我给他做媳妇,夏雷嫌我丑。”

“”这和泰山媳妇说的有出入,不过云巧不会撒谎,老唐氏信她,骂曹氏道,“见钱眼开的老妖婆,也不瞧瞧夏雷多大岁数了,你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

“活寡什么意思?”

老唐氏语顿,僵着老脸道,“不好的话,你别学奶啊。”

“哦。”提到夏雷,云巧又说,“夏雷瞧不起我,我奶想将云惠堂姐嫁给他呢。”

“”老唐氏心里骂曹氏骂得起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你云惠堂姐?韩家未过门的媳妇?”

“对啊。”

“”

曹氏还真是钻钱眼里了。

云巧颇为惋惜,“结果夏雷还是没看上。”

老唐氏嘴角抽了抽,记得夏雷来家里送过木拐,瞧着挺憨厚老实的人,眼光竟如此挑剔?

沉吟时,但听云巧说,“夏雷嫌云惠堂姐太小了,没嫁过人”

夏雷拒绝沈来财的理由是彩礼太高,但云巧问过夏雷,夏雷喜欢年龄大的寡妇,云惠堂姐是黄花大闺女,他不喜欢。

“”老唐氏:“夏雷和你说的?”

“对啊。”

“为老不尊的,这种话都跟你说,往后离她远点。”

“夏雷人很好的,他教翔哥儿抓野兔,还送我野鸡呢。”云巧挽着老唐氏的手,亲昵的蹭了蹭,“奶,夏雷不是坏人。”

老唐氏猜到泰山媳妇为何不阴不阳了。

“奶是怕村里人乱说。”

“我不怕。”

老唐氏道,“上次两只野鸡是夏雷送的?”

她以为沈云翔给的便没多问。

“对啊,韩婶子要我送她一只我没答应。”

老唐氏不知道关韩婆子什么事,再有几天就是韩家娶亲的日子,她刚随了礼,问云巧,“她跟你开口了?”

云巧就把当日的事儿了,老唐氏又唠唠叨叨的,“看不出她竟是那种人,别听她的,她故意忽悠你呢。”

夏雷真要送韩婆子野鸡,断不会过云巧的手,当真欺负云巧傻,什么都不懂。

“我没给。”

“做得好。”

回家,老唐氏和老爷子说起这事,少不得说韩婆子的不好,骂泰山媳妇乱嚼舌根,幸好她反应快,毫不犹豫帮云巧说话,如果心存怀疑,恐怕会给云巧甩脸色让人看笑话了。

唐老爷子道,“人情往来是免不了的,你多带她出去跟人打交道是好事。”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之后两天,老唐氏带着云巧四处串门,有时候是四祖爷家,有时候是村长家。

唐竹定亲,男方上门这日,老唐氏也带着她去了。

亲事是唐竹娘定下的,男方是镇上的人,据说有间包子铺,家里五个儿子,唐竹定的是四儿子。

媒人素来只夸双方的好,说男方乡下多少田地,铺子挣多少钱,唐竹嫁过去是过好日子的。

不知是不是媒人太会说,院里站着的好多姑娘露出艳羡的目光。

云巧拿着赵氏递来的糖,目光灼灼的望着堂屋跟人谈笑风生的男子,问身边的唐菊,“他家真是卖包子的吗?身上怎么没有包子香?”

镇上的包子味道香浓,老远就能闻到。

老唐氏辈分高,被请到堂屋坐着的,小辈儿留在院里。

赵氏阔绰,进门的人都给了糖,再不喜欢云巧都没给她冷脸瞧。

唐菊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聪明些,钝叔怎么瞧上你了啊。”

云巧撕开糖纸,将糖塞进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开,她舒服的展开眉,“唐钝目光如炬啊。”

最近,无论她去哪家吃酒席,人们都是这么说唐钝的,云巧记在心里。

唐菊又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就是傻,谁说卖包子的身上就得有包子香?”

“我呀,四祖爷是大夫,身上有重要味儿,唐钝是读书人,身上有墨水味儿”

唐菊脸红了红,“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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