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初抱膝坐在床上,两条纤长笔直的小腿在纯白睡衣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再往里,就是一片耐人寻味的黑暗。
“身上怎么这么凉?”
失神间,一只有力的大手忽握住他脚腕,随之往上,游蛇似的徘徊在他小腿肚,略带薄茧的指腹覆上那片雪白,极轻缓地揉捏。
陆俨身上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黑发未干,墨蓝睡衣腰带也没系,随意披在身上。
“今天雨下得大,是不是淋到了?”平日里冰冷的声线在暖热的水雾里沾惹了几分暧昧温柔。
大掌滚烫的温度将那块白净的皮肉捂得暖烘烘,薄茧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白净的皮肉没一会儿就带了点粉。
“阮澄也被淋到了,他会不会冷啊?”卷翘的眼睫眨了眨,眼里氤氲的水雾清晰可见。
壬初现在满脑子都是车里那个像破败娃娃一样无力倒下的阮澄,还有阮澄今早留给他的话。
他写着:“阿初,如果我能活过今晚,明天早上七点,我会亲手送你一朵沾着晨露的红玫瑰。”
他以为阮澄只是在和他开玩笑,可是事实摆在面前,纸条上的话真的应验了。
“陆俨,你说,真的会有人能够预料到自己的死期吗?”壬初的嗓音哑哑的,眼角逐渐泛了红。
窗外风声呼啸,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台灯昏黄的光线仿佛将一切事物都磨了棱角,掺了点暖色。
“当然不会”,陆俨起身去拿了药膏和棉签过来,轻轻捧起那只伤口半愈的小脚检查,“所以总要留下些遗憾。”
“嘶。”纱布被一圈圈解开,最里面一层粘连了些许血肉。
刚刚洗澡时陆俨就特地帮他避着伤口,防止触水感染。
事实上今天雨下得大,鞋子早就被淋湿了,伤口也难以幸免,有溃烂之势。
冰凉的酒精和药膏落下,就听陆俨问:“为什么要跑?”
壬初想起了那些眼珠和泥沙,脚趾不由踡缩起来。
“……好多东西都在追我,很多眼睛都在看着我。”他诚实地答。
他觉得陆俨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只会把他当神经病。
没想到,陆俨竟然听得很认真,替他处理伤口时也微锁着眉头,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明天我送你去吧。”
壬初眨了下眼,想起陆俨说的应该是送他去警局做笔录这件事。
“明天我还能去看看阮澄吗?”陆俨起身时,壬初抓住他的衣袖,恳求道。
然后他的小手就被轻车熟路地卷入了大掌中,“当然。”
十点半一到,就有人准时来锁门。
今天应该不是陈妈了,壬初想,他没有听到“啪嗒啪嗒”的走路声。
他像往常一样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身旁极其安静,他不知道陆俨是睡了还是醒着。
今天经历得太多,一闭上眼就是死去的阮澄和满屋子的眼珠和泥沙,往常的困意也没有如期而至。
直到座钟响过十二下,眼皮才渐渐有些沉重,也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意外的是,外面的人既不是陈妈,也不是那个孩子,而是陆太太。
陆太太总是喜欢穿小高跟,踩地利落清脆。
他听见陆太太在叫“阿诚”,或者在自言自语。
“阿诚,我要进去陪阿俨了,你回自己屋子里去。”
“都多大人了,自己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