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在帐外站了有些时候了,里面的话倒也听去了七八分,尤其是丞相对他的猜疑,一字不拉的都进了耳朵。
他感到有些失落,不自觉低下头去。
自来到江东,这些时日他总是会梦到一些上辈子的事。有时是初见丞相和装神弄鬼吓魏军,有时却也梦到五丈原丞相去世的那天,还有正月十八的那一夜。
他下意识抬手碰下了腹部,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而这时,诸葛亮从帐中走了出来。
看到他,姜维立马两手相合,低头行礼。
诸葛亮见了他于帐外,却是面色复杂,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回避,只是微微欠身点头,以表回礼。之后,便扬长而去。
凝望着诸葛丞相离去的身影,虽然依旧是一副不太待见他的模样,但姜维心中竟觉得有些奇妙,他倒是从未见过脚步如此轻快,精神饱满的丞相。
叹年华一瞬,人今千里,梦沉书远。
他转过头,走进了营帐中。
刚一进去,就瞧那小姑娘把头直接埋到被子里了,再一想到昨晚她那些荒唐的举动和话语,姜维心中一笑,原来她也知道害羞啊。
“今日感觉可还好?”他走到床边,如此问道。
然后,就听到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
“挺,挺好的多谢伯姜公子挂念”
姜维无声地笑着摇摇头,也不说话,就等着小姑娘受不了后自己出来。
过了一小会儿,时玉始终听不到被子外的动静,真以为姜维直接走了,猛地掀开了被子,大口呼气。结果,就看到姜维正背着手,站于床侧,轻轻歪头盯着她看。
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
时玉刚才在被子里憋得双颊泛红,此刻更是热度不减,连忙又把被子拽起来,盖住了下半张脸。
她抬头望了一眼,发现姜维眼下一片青黑,应当是又没好好睡。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放荡之语,还是
因为诸葛亮吗?
念及此,她钻出被子,立马坐了起来。
“伯”
还没说出口,就见姜维忽地转过了身子,故作咳嗽一声:
“姑娘还未更衣,是在下失礼了。”
时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心想这也挺严实的啊,就奇怪地抬头瞥了他一眼,不禁失笑:“伯约,你我当初都在一小舟上同行数日,又何必在意这虚礼?”
“不学礼,无以立。”姜维掩饰性的低头,“既然姑娘无碍,在下还是先行告辞罢。”
时玉连忙叫住:“欸欸,伯约留步!”
姜维的脚步立马停住了。
“姑娘还有何事?”他侧过头来问道。
“昨夜之事是我冒昧了,望伯约不要见怪!”时玉先道了歉。
姜维垂下眼,眼中似乎回忆起什么,就莫名流露出一抹温柔之色。
“姑娘昨日酒醉,非真心所为,不必挂怀。”
真心?
那确实是真心的。
不过,话还是要说的好看些。
“我知道,我二哥对你尚有猜疑之心,这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姜维心中复杂,开口问道:“姑娘为何如此信我?”
明明不过萍水相逢,却好似老友般于他信任有加。
时玉低头浅笑一下,却不愿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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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维正于案前读书,便又听到营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不经意地轻笑一声。
果然,一抬头就看到时玉跑了进来。
一身朱红色的曲裾深衣,黑色腰带,头顶盘了个堕马髯,一绺头发自由散落,不似平日那般束个马尾便罢。发髻中插了一根金步摇,流苏跟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的,发出细碎的响声。
“伯约伯约,机会来了!”她兴奋地坐下来,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姜维淡定地放下书卷,抬头看她。
“伯约可听说周都督叫我二哥造箭十万之事?”时玉盘起腿,眼睛闪着光,以为伯约会很在意这件事,却只见对面的人轻轻点头,面色毫无波澜。
她不禁皱眉:“你怎么不急啊?十万支箭呢,三日怎可能造完!我兄长岂不大难临头?”
姜维略带深意地瞧了她一眼,似乎仍旧不太在意地回道:“想必诸葛先生神人自有妙计。”说罢,又拿起了他的书卷。
结果,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他的书卷。
“伯约,”时玉懊恼地喊道,“如此大好时机怎可错过啊!”
姜维轻笑:“请姑娘明示。”
时玉凑上前去,悄声言道:“伯约何不与我兄长献计造箭?”
姜维想起了上辈子的事,突然来了兴趣。于是,他放下竹简,微微侧头,半笑着问道:“敢问姑娘有何妙计?”
时玉警惕地往四周瞧了一圈,才又靠近了些,低声说道:“我今日观测天象,后日寅时江上必起大雾,若是我方备二十只草船,船上扎满草人,趁夜色往那江北曹营行去”她故意停住,想看看姜维的反应。
果然,姜维听后一怔,忽地抬眼看她,眼中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情。
这法子是她自己想出的……还是……
但他依旧压下心中疑虑,继续试探问道:“若是曹操出营迎战,我们岂不是大难临头,毫无还手之力?”
时玉不满地皱眉,心想以姜维的才智,不可能想不通的。
“伯约不必担心,江上大雾,曹老板多疑,必不会迎战,只会命人以弓箭迎敌。”
姜维瞟她,重复道:“曹老板?”
“啊这个”时玉瞬间直起身子,疯狂眨眼,“老板是我们家乡那边用来称呼钱很多的人。”
瞧她紧张的模样,姜维忽然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恐怕还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草船借箭?